“你既然是我想出來的一個蘇蘇, 為何還會這樣讓我難過?”
小謝沒有鬆開扣著屠蘇蘇的手,隻是稍稍抽出指尖,換了姿勢, 摩挲起她被銬著的手腕。
屠蘇蘇流完一場眼淚, 整個人都有些遲鈍,她聽見小謝這麼說,便下意識回道:“都說了我不是你想出來的了……”
本來看著窗外的人睨了她一眼, 沒說話。
屠蘇蘇便反過來借著巧勁坐起身,去抓他的手,把對方冰冰涼涼的手握在掌心裏。
“你要怎麼才能相信我呢……”紅衣少女說話時帶了點哭腔的餘味, 鼻音很重, 眼睛紅紅的,像隻兔子。
謝琦還是沒說話,隻是重又轉過頭來幽幽地看她。
果然,哪怕是自己想象出來的一個屠蘇蘇, 也是這樣打蛇上棍, 隨時隨地都能擺出這副能屈能伸的姿態,隻會用這樣的手段讓他心軟。
但他已經不會再輕易上當了。
“我是不會放你走的。”他搖搖頭,把手抽出來:“一放走你,你就不會陪著我了。”
你會去別人身邊,他在心裏這樣補充, 隻是沒有說出口。
好像哪怕隻是說出口, 這件事就多了一分成真的可能。
可謝琦又有些惱火起自己的小心謹慎, 隻強迫自己挪開視線皺起眉頭:“你既然是我想出來的,為什麼不能順著我的心意來,還要和我做對?”
難道就連做夢的機會都不給他嗎?
他隻是想要一個可以一直陪著他的屠蘇蘇,一個不會跑的屠蘇蘇。
“我——”少女像是想說話, 以至於謝琦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他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如果聽到“我討厭你”、“我恨你”之類的話,他至少可以不看她說這話的樣子,也能掩飾自己的脆弱。
“我不走。”
然而少女隻是得寸進尺地抱著他的胳膊,沒有說出他預想中會聽到的冷冰冰的話語。
她軟軟地靠著他,甚至還在他肩頭蹭了蹭。
謝琦直覺得心尖也跟著顫了顫。
他突然又不敢看她了。
哪怕明知她或許隻是假裝出來這樣一副靠著他依賴他喜歡他的樣子,可隻要她這麼做了,他就會難以自製地想要滿足她的任何要求,甚至開始後悔自己鎖著她。
“你先休息一下吧。”他深吸一口氣,想要抽身離開房間,然而屠蘇蘇卻拽著他的胳膊不讓他走。
謝琦皺著眉閉著眼睛,其他的感官便更加敏銳,少女身上甜甜的味道像是毒藥侵入他的鼻息,對方緊緊抱著他不讓他走,勢有今日絕不會讓他離開的架勢。
他越是想要掙開,她便抱得越緊。
直至謝琦不小心碰到了緊繃著的精鐵細鏈。
他腦海中崩斷一根琴弦一樣,突然意識到什麼,驟然停住不再掙紮,飛快地睜開眼睛低頭去看去。
屠蘇蘇方才半是掙紮著坐起抱住他的胳膊,那條細鏈子長度並不太夠,她又那樣用力,鐐銬便在手腕上留下了灼目的一大圈紅色,隱隱有被勒出的血痕。
謝琦頓時咬緊牙齒,又怒又悔。
“你是傻子麼?”他有些惱火地斥了她一句,很快從輪椅的邊匣裏摸出碧綠色的小瓶子來,把她的手平放到膝上,隻把鐐銬盡量避開傷處小心往下挪了挪,留出些空隙來,開始給她仔細塗抹藥膏。
隻是那種心疼又懊惱的情緒中間,還夾雜著幾分警惕。
這也有可能是她的苦肉計,他想,如果她借著這個央他打開鎖鏈,他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咦?這不是我送你的嗎?”
然而少女依舊沒有提及讓他解開鐐銬的事情,她似乎認出來他掏出來的碧玉瓶子,的確就是之前他意外受傷,她連夜翻窗來給他擦藥時送給他的外傷藥。
謝琦沒說話。
他的餘光可以瞧見少女探出指尖把藥瓶握在手裏把玩。
他的腦海裏又在想象她會不會要用這個藥瓶做手腳,比如敲暈他,或者把瓶子摔碎,用碎瓷片威脅他。
可惜她若是把碎瓷片擱在他的脖子上威脅大概是沒什麼用的,他並不害怕。除非,如果她把碎瓷片比在自己的脖子上……謝琦壓製著心頭那股古怪的火光,放棄去想這件事。
但是最後“哢噠”一聲響,對方隻是把藥瓶輕輕放回他的輪椅邊匣。
“你餓麼?”似乎是見他藥膏塗得差不多,她問得十分輕鬆隨意。
謝琦抬眸看了她一眼。
少女的眼睛還殘留了一點哭過後的痕跡,但她的神情自然,已經把之前那種委委屈屈的樣子收得幹幹淨淨,又變得十分明媚天真。
可他看她這樣笑得開心,卻突然又有些無名火。
為什麼她都被鎖著還能這麼開心?
她應該討厭他,應該恨他。
他是愛而不得便想把她關起來的壞人,她不應該對著他如此心無防備。
可惜他說出口的話卻隻是一句語氣平穩的:“你想吃什麼?”
屠蘇蘇似乎看了他兩眼,而後試探著問:“有……清燉獅子頭麼?”
謝琦:……
這還不算完,屠蘇蘇緊接著湊近他又來抱他的胳膊:“小謝你跟我一起吃好麼?我不想一個人吃飯。”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扶住她的手腕固定,避免那鐐銬再次磨傷她。
“我不想吃東西。”謝琦避開她亮閃閃的眼睛,說話的聲音有些刻意得冷淡。
“可是我不想一個人吃飯……”她還在他旁邊嘟嘟囔囔:“之前都是和小眉他們一起吃的,而且這裏除了你一個人都沒有,你就跟我一塊吃好不好?”
這肯定又是她的手段,謝琦想。
然而他最後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等謝琦帶著托盤再次進屋已經是半個時辰後了,窗外一直在下雨,天色昏沉,屋內的光線也黯淡,看不出具體時辰。
但謝琦並不是很在乎。
“真的有清燉獅子頭!”屠蘇蘇眨巴著亮晶晶地眼睛看著他笑起來:“小謝好厲害,是你做的嗎?”
當然不是,他淡淡想,這裏的一切都屬於他,他可以憑空變出任何東西來。
但他嘴上什麼都沒說,仿若默認。
“你怎麼隻拿了一個碗?”屠蘇蘇有些奇怪地拿起那隻碗又左看右看,像是有些滑稽地想找出他帶的第二隻碗。
謝琦沒理會她裝傻般的言行,又說了一遍:“我不想吃。”
“可是這個清燉獅子頭看起來很好吃。”
屠蘇蘇帶著那種覺得他不吃飯實在是不可理喻的疑惑神情,用筷子戳開整個獅子頭,而後舀了一小勺到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