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做手術前,厲昊哲都來醫院看她了,但是拆繃帶這天,他卻沒有出現。

當時見麵,也隻是匆匆一眼,厲昊哲似乎還有任務在身,他隻是愛憐地揉了揉宋璃的頭發,低聲說了句:“好好做手術,我等你能看到自己,看到我。”

宋母輕咳一聲,將宋璃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好像又回特勤中隊工作了,這些天都忙得應接不暇。”

“回特勤中隊?他又做回隊長了?那許炤彥怎麼辦?”宋璃自言自語道,從枕頭底下拿出手機,想給厲昊哲打電話。

黑著屏的手機屏幕上,隱隱看到她的模樣。

宋璃怔了怔,這才想起自己忘了最主要的一件事——她要看自己的臉。

“媽,有鏡子嗎?”宋璃問道。

宋母眼眸微微一閃,隨即起身自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一麵木鏡,放到她手中。

宋璃握住木鏡,垂眸看去。

鏡中人,一張臉蛋白淨圓潤,一看就是長久待在溫室裏嬌養,沒有曬過太陽。

但皮膚並不是那種彈指可破的觸感,而是有著肉眼可見的疙瘩粗糙感。

不明顯,卻也看得清晰。

尤其這麼近距離,細致入微地觀看。

到底,沒法像從前一樣了……

厲昊哲曾經這麼近地看過她,定也看清了這些術後疤痕吧?

宋璃將鏡子放下,躺在床上隨後閉上眼。

似乎,隻有黑色是最安全的顏色……

第二天出院,厲昊哲出現了。

他一身黑衣,從頭到腳。

宋璃沒敢抬頭看他,又或者說是不敢抬頭讓他看到自己。

“昨天不還念著他沒來看你,今天怎麼還低著頭了?”宋母在一旁開玩笑說著,然後提著這幾天住院的行李先朝外走去,給他們兩人獨處的時間。

厲昊哲站在宋璃麵前,輕輕勾起她的下巴,讓她不得不將頭抬起。

“看著我。”厲昊哲輕聲說道。

帶著蠱惑的力量,又有著不容拒絕的命令口吻,讓宋璃不由自主抬起了眼眸。

她看著他,一雙眼睛不再渾濁無光,而是清澈明亮。

瞳眸中,他的倒影,清晰可見。

“怎麼樣?”厲昊哲看著她的眼睛,一絲悲意一閃即逝。

宋璃臉頰有些發燙,沒有去細究他剛才那異常的情緒,撲閃了幾下睫毛。

“原來你長這樣啊,都快忘記了……”她故意用調侃的口吻說道。

厲昊哲微微勾了勾唇角,但轉瞬情緒又變得悲痛起來:“好好用這雙眼睛,好好看這個世界。”

“你怎麼了?這幾天發生什麼大事了嗎?”宋璃終是確定了厲昊哲有心事。

厲昊哲不說話,就那樣看著她的眼睛。

又好像,是透過她的雙眼,在看她的眼角膜。

宋璃心底一咯噔,隱隱有了一個不安的猜測。

她看著厲昊哲,從頭到腳全都是一身黑,雙眸布滿紅血絲,一看便知是好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

想起前兩天看新聞,說宜陽市城區一個酒廠起了火,有酒廠員工和消防員受了不同程度的重傷。

宋璃心底的不安再次加重。

“給我捐贈眼角膜的人,你認識?”

她好像,一直都錯過了什麼。

從一開始做手術到拆掉眼睛繃帶,從醫生到護士,沒有一個人對她笑過。

盡管大家表情都有欣慰之意,但更多的卻是一股悲傷之情,盡管沒有顯現出來,但還是被敏感的宋璃覺察到。

厲昊哲不說話,宋璃的心情沉入了穀底。

“前不久酒廠起火,有消防員犧牲了?我的眼角膜,是他的?”宋璃徑直問道。

厲昊哲依舊沉默不語,垂在身側的手甚至因為要隱忍情緒而緊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凸起。

“你不告訴我,我就去問許炤彥。”宋璃是鐵了心想弄清情況。

眼見宋璃拿出手機要給許炤彥撥打電話,厲昊哲抓住了她的手腕,近乎艱難開口:“別打……”

別打,打了,也接不通的。

“怎麼這幅表情,難不成我眼角膜是許炤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