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狗屁不通的東西,老東西,真活夠了!”高壯隨從突然吼了一聲,抽出隨身佩劍,劍閃著寒光,好似一條嗜血的毒舌,駭的老者直喊饒命,頭磕在土磚上砰砰作響,小女子複又哭了起來,甚是可憐。這一聲嗬斥倒把江充唬醒了。
“罷了!”江充陰森森的低叫了一聲,又從嘴裏蹦出一個字:“賞。”
高壯隨從不明所以,也隻得尬著臉將劍入鞘,從懷裏摸出幾文錢,丟在老者麵前。老者撿回一條命,拉著女兒不停磕頭,直呼“謝君侯”,跪著一片一片捏起了錢,正如暴雨之下又矮又弱的枯草,被雨水衝刷的服帖在地上。
也不知江充是何時走的,老者停下磕頭,抬眼四下看了看,慢慢將女兒扶起來,彎腰替她拍了拍腿上的泥道:“爹對不起你,老天爺不開眼,叫咱活著又不給活路,咱不出來了,爹去討飯也不讓閨女受這浪氣!”
小女子抱著琵琶,早已又紅了眼道:“女兒以後也必定要當大富大貴之人,不讓爹受氣了。”
隨從跟江充有些時日了,摸準了他的心思,看來江大人今天無意拿人了,就安排車馬送他回府。江充品級不算高,府第小,但內裏極奢華,妻妾婢女成從,這正是他精明之處。皇帝已連續三日沒有召見,眼下又無甚可報之事,江充更是憂心,一來眾奸爭寵,怕皇帝冷落自己,失了勢。二來能臣酷吏多有功勞,爭相獻媚,自己竟多日無功,萬一哪個暗仇放個冷箭,自己怕是性命難保。江充是越想越急,越急越沒了主意,借著沉沉春睡困,竟捉著劍,靠著屏扆迷迷糊糊睡去。
“江充老兒,拿命來,拿命來!”突然有數個男女聲音好似從地縫傳來,忽遠忽近,忽清忽濁,陰氣逼人,又見一股森森白氣緩緩衝開大門,吱呀怪響,一個老者似走非走,帶著數十男女緩緩飄來,越來越近,燈火也險些被陰風帶滅。
竟有刺客!江充大驚,想拔劍卻怎麼也拔不出。江充殺人無數,最不信鬼神之事,就算有鬼,也敢抓來殺了。江充壯了壯膽,抓著劍鞘狂揮亂舞,口裏大叫來人,卻隻見霧氣愈沉,並不見一個人過來,隻得收了勢,顫巍巍地問道:“你…你們是…是誰,要…幹什麼,不,要錢嗎,要多少都給。”
“江充,這麼快就不認識我了嗎”,領頭的老者麵目模糊,聲音陰沉淒厲。
江充聞言,不得不提膽仔細看了他一眼,仍是看不清麵目,但見他青玉珠黑色冕冠,同樣黑色冕服,身形甚是熟悉,再定睛一看,腰間金印紫綬,驟然麵如死灰,失聲叫道:“你…是公孫…公孫賀?你不是已經死了,找我做什麼?”
那人冷笑一聲道:“總算沒有枉費同朝為官一場,正是老夫闔族之人。”
江充一看,果然好像還有諸邑公主、陽石公主,公孫賀之子公孫敬聲,以及衛青之子衛伉等人,隻是個個麵目模糊,極度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