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掖庭舊事(8)(1 / 2)

病已就這樣在掖庭住了下來。張賀家裏別無他人,彭祖、靜姝本就是天天和張賀吃住在掖庭的,平君也在家裏悶不住,又懼怕她母親,就常常跑出來找病已玩,幾人有時你來我往互不相讓,有時又耳鬢廝磨親密無間,好不熱鬧。隻是過了段時間,張賀安排了彭祖、病已和縝兒讀書,不能天天相見,平君便每次給她父親送吃食時多帶一點,囑咐廣漢留給病已。病已每次下學歸來也總是千方百計給平君帶點什麼。廣漢天天和病已住在一處,發現病已不僅生的體格壯實,更是善良敦厚、聰慧仁愛、行事大方,又對平君極好,內心歡喜的不得了,待他如兒子一般,滿心期待過幾年他倆能成就姻緣。張賀也感歎病已與長安各家公子不同,畢竟皇家直係血脈,奈何如今不過是個祖父祖母的平民百姓,隻有個皇室身份罷了,每每念及此便感歎落淚。

病已倒是除了想外曾祖母,擔心她老人家的身體之外沒了別的煩惱,一開始的擔心和感歎沒有了,雖然身世飄零,可如今也過上了正常的生活,這種感覺跟在杜縣時又不同,現在的自己已然是皇家子弟,雖然沒什麼用,不過是僅僅供應吃穿而已,卻可以光明正大的說出自己的名字,光明正大的和朋友在一起郊遊,光明正大的讀書,甚至光明正大的說出自己祖父母、父母的名字,正大光明的參加皇家祭祀,甚至結交了不少皇家子弟、王孫貴戚,這種感覺再好不過了,就算一輩子就這樣過下去也未嚐不可。

如果說真的有那麼一個煩惱的話,就是《詩經》裏麵好多詩句太動人,每每讀到,就會想到平君,澓中翁老先生在用春秋大義闡釋詩經,卻怎麼也蓋不住《詩經》裏麵至美的感情,病已認為,那些感情才是詩的本意。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要是能牽著她的手在長安的街頭慢慢走,就算不能白首偕老,甚至當時就死了也值了。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她對我這麼好,但是對彭祖也挺好,她對我的好跟對彭祖的好不是一樣的吧。

“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靜姝?不對,她怎麼也跑到心裏麵去了,不行,誰也不能影響平君的位子。多麼希望能早點下學,恰好平君能到掖庭來玩,哪怕就守著她,什麼話也不說,一起看夕陽西下、倦鳥歸巢,一起看長安上燈、百宮通明。女孩子喜歡什麼呢?她都沒有個簪子,好想買個簪子送給她,她會喜歡嗎,她萬一不要怎麼辦?

平君這些日子來也有一些煩惱,那就是心裏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感覺,這感覺這麼甜,卻又這麼折磨人,從第一眼看到病已起,這感覺就沒走過,它時而令人心動,時而令人心慌,時而又令人心痛,多麼希望他能早點下學,這樣就可以借看父親的機會看到他了,聽他像個木頭疙瘩一樣講詩經、講論語,看他拿個木棍當劍舞的虎虎生風。劍?病已有這麼好的身手都沒有一把劍!要是能送一把劍給他,他肯定很高興,就是,哪來的錢呢?

思來想去,平君打起了她父親的主意,每次都借口買吃的,從他那裏摳些出來,勉強買了一把短劍,不過,劍鞘隻配得起木的。也罷,在上麵刻上名字不更好?她又在夜裏悄悄的點上燈,先在劍身上總繡花針細細的描了圖樣,再用小刀刻了十幾日,又一滴一滴的點上墨,才算大功告成,隻待心上人取了作為信物。

“諸生,為師已教授《詩》、《論》年餘,昔日,子路、曾晳、冉有、公西華侍坐。夫子讓他們各言其誌,我雖不才,不可望聖人項背,卻也想效法聖人來聽聽你們的誌向,你們也各言其誌,如何?今日上巳,不教授新的內容了,說完大家就去踏青吧。”私塾之內,緮中翁和一眾學生對坐,款款而談,一副長者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