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陽進來時,敞著口的箱子大咧咧地在正中擺著。
裏邊的東西也一覽無餘。
山陽瞥了一眼,心下就有了數,“他送的?”
燕南熙點點頭。
“他倒是大手筆。”
燕南熙臉上又泛上微粉。
山陽朝後看了一眼,身後的婢女們識趣地下去了,月艾也離開了。
南洛姍姍來遲,也瞧見了地上的東西,讚了一聲:“真大方。”
燕南熙抽空瞪了她一眼。
南洛迅速躲到了山陽身後。
山陽落座,歎了一聲:“你們姐妹倆,個比個兒的不讓人省心。”
兩人老老實實聽訓。
“真是雍州那位?”
燕南熙點點頭,“是他。”
“那……”山陽有些欲言又止。
但其餘兩人都知曉她想說什麼。
南洛豎起耳朵偷聽。她也好奇,隻是一直沒敢問。
對於謝晀的身份,兗州這邊是隻有燕南熙一個人知道。也是身邊人才知曉她不僅同秦王世子關係甚密,對定遠將軍的態度也有些模糊。
“姑母不必擔心,個中關係有些複雜,我不好明說,但……”
燕南熙纖細的指蘸上微涼的茶水,在桌麵上留了三個字。
山陽公主微垂眼簾,擋住了些許震驚。
南洛也瞧見了,心中也是驚訝異常,隨後回想起在雍州時的情景,才發覺確有異常,隻不過從未有人朝那方麵想罷了。
畢竟,兩個除了年歲,別的少有相似。
誰又能想到,這是同一人呢?
且以當今帝王的性子,必然是親眼見過了“齊平”真容,才肯賜下銀麵甲的。
想來是用了什麼法子瞞天過海了的。
桌麵上的印記漸漸消失,隱隱約約能瞧見“謝”、“齊”兩字。
沉默了良久,山陽先問她:“你是如何打算的?”
燕南熙:“啊?”
她本以為姑母定然不同意,沒料到時先問她如何想的。
燕南熙思量了一會兒,慎重道:“姑母,我也不知道。”
“但我覺得,我應當是歡喜他的。”她有些忐忑的目光撞進了山陽眼中,愈發堅定。
“我想試一試。”
“不說別的,雍州與兗州千裏之遠,這本就是一個大問題。更別提他隱姓埋名……”
山陽頓了頓,將剩下的幾個字咽了回去,“他們小心至此,可見皇帝盯得有多緊。雍州局勢水深火熱,我兗州也是俎上魚肉,難顧自身。”
“你們之間,隔著鴻溝天塹,豈有那般容易?”
“一一,忘了他,如何?”
燕南熙有些恍惚。
自從阿耶過世後,再沒有人喚過她的乳名了。
她與謝晀都心知,他們所要麵對的,不像是她當初幾次翻臉走人那樣的小問題,正如姑母所言,他們中間隔著的不僅僅是千裏之遠的距離,還有雍兗二州的萬千百姓、複雜難辨的天下局勢。
若是她執意與謝晀在一起,並且昭告天下,她幾乎可以想到將會發生什麼。
雍兗二州成為眾矢之的,她與阿耶多年的心血付諸東流,謝晀隱姓埋名參軍的成果煙消雲散,大仇難報不說,雍兗二州百姓現有的平靜都將被打破,性命堪憂。
屆時生靈塗炭,她怎有臉麵去見阿耶?
燕南熙麵色蒼白:“我……”
她與謝晀心知肚明但誰都不敢捅破的問題被扯了個明明白白,血淋淋地擺在她麵前,她再難逃避。
慌亂間,手觸到打磨光滑的木偶人,她像是被燙住了一樣飛快縮回手,修剪整齊的指甲險些摳進肉裏。
沒人注意到同樣臉色刷白的南洛。
南洛怔怔望著一個方向出神,也不知究竟在想什麼。
燕南熙閉了閉眼,嘴唇毫無血色,隱隱發抖:“姑母,我與謝晀都有分寸,定然不會胡來,你……你相信我們可好?”
她眼帶希冀,巴巴地望著山陽。
山陽憂慮重重,對上她滿含希冀的眼神時心有不忍。
這孩子阿娘早亡,後又失怙,年紀小小就擔上兗州的重擔。
現如今不過情竇初開的年紀,她若是逼得太狠,恐怕不妥。
山陽這般想著,摒棄雜念,輕聲道:“姑母信你。”
這句話也是真的。
燕南熙是她看著長大的,她心知她不是為了兒女情長棄百姓於不顧的人。
山陽雖未見過兗州的秦王世子,但就他小小年紀蟄伏多年的隱忍來看,想來也不是耽於情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