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誘餌(1 / 2)

翌日,陰雲慘淡,似要降雪。

渾重的號角聲一早便響徹營帳,赤色旌旗被風吹得獵獵直抖,伴著冉冉升騰的狼煙,籠在密布的帳頂,平添了幾分蒼涼之感。

宋南裕正端坐在一毛色烏黑發亮的駿馬之上,他本是文臣,現下身披銀甲,更襯得身材頎長挺括。寒氣凜冽的戰盔下,白如璧玉的麵龐卻是沉似冷冰,一雙眼陰鷙地掃過已排列齊整的士兵,方才輕啟薄唇,“皇上呢?”

“皇上……皇上他……”一側的孫曄額冒冷汗,回答不出。

這時,一個太監打扮的奴才小跑到軍前,向宋南裕行過大禮後便跪伏在地,雙手舉於頭頂,畢恭畢敬地呈上一摞厚厚書頁,“宋大人,陛下他昨夜勤於抄寫……抄寫您布置的功課,忙到夜深,實是起不來,還在酣睡呢。”

宋南裕目露寒光,半晌,才朝守在馬下的宋修點了點頭。

宋修忙接過那小太監遞來的書紙。

宋南裕遂拽緊韁繩,沉聲喝道,“眾將士聽令,我等今日出征,便是要將梁丘叛匪盡數剿滅,活捉首領尹礿!此役艱險,但隻許成功不許失敗!若有敢逃降者,一律格殺勿論!”

“我們願誓死追隨宋大人!剿殺叛匪!活捉尹礿!”

眾兵將齊聲吼道。

“出發!”

宋南裕令下,率先策馬出了營地,孫曄和其他人旋即跟上,馬蹄踏揚起飛塵,堪堪濺了一身的汙泥。

宋修神色複雜地看著宋南裕遠去的背影,久久未動,手上的紙頁因著用力,都被抓出了凹坑,他搖頭,剛欲回帳,卻猝不及防地撞上寧鶴。

“皇…皇上……?!”宋修大驚。

麵前的寧鶴著了件暗色勁裝,高束發尾,腰間還佩了短刀匕首,哪裏是剛睡醒的樣兒。

而那個小太監則也換了身便衣,默然立於寧鶴後頭。

“備馬。”

寧鶴眼眸深邃,衝宋修道,“趕緊替孤備上兩匹快馬。”

此次剿匪之行,調用的是梁丘以東的安門關戍兵。

安門關總將李老將軍月前被宋南裕彈劾,以懈守之罪革職除官,反提攜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將孫曄升作參軍。

後來,寧鶴才查到,孫曄,是靖陽王寧玦的人。

整個兵營的人,都以宋南裕馬首是瞻。平日裏,寧鶴連出個營門都得向宋南裕請示,幸而,宋南裕身子不好,軍中的不少事物都交由了他的弟弟宋修打理。是以,寧鶴才能常溜出去。

譬如,昨天。

“皇上……你……你又要去哪裏……”今天,宋修倒是緊了牙關,“長兄吩咐過,要讓奴才看住皇上。”

“宋修。”寧鶴哀了語氣,抓住宋修的手,“幫幫我。”

“不行啊……”

幾個留守巡邏的兵卒聽到這邊的動靜,紛紛張望,寧鶴怒斥了幾句,才灰溜溜地走遠。

寧鶴見宋修依舊不為所動,歎了口氣,“先生昨日那般責打於你,孤看了,好生心疼。”

宋修聞言身子一抖。

寧鶴卻垂下眼眸,“他也經常那般責罰朕。”

“什…什麼?可您是皇上!”宋修瞪圓了眼。

“皇上?”寧鶴苦笑出聲,眼含了熱意,“孤倒也希望自己是皇上…這樣……便可保護你,不再受欺。”

寧鶴麵色淒慘,宋修本就於心不忍,最後這句,卻又像是平地炸響了一聲驚雷,擾得宋修再無招架之力。

“陛下您等等,奴才這就去為您備馬。”

“陛下,這人與宋大人……”

宋修走後,小順子悄摸得開口,“似也不那麼同心……”

“哼。”寧鶴收了可憐模樣,眼中的情意蕩然無存,嘴角揚起一抹譏誚的冷笑,“古詩雲,桃生露井上,李樹生桃旁。蟲來齧桃根,李樹代桃僵。樹木身相代,兄弟還相忘。宋修恨極宋南裕,自會容易被我拉攏所用。”

小順子似懂非懂,“陛下,那尹礿可說妥了?”

“當然。今日我便要宋南裕死……落網!”

寧鶴雖如此說,長眉卻悄然緊擰,他改口,不說死,隻說了落網。而後,又重複了一遍,像是在說給小順子聽,也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不多時,宋修牽馬過來。

他將韁繩交到寧鶴和小順子的手中,“陛下,營口都打點好了,您直接出就好。隻是…隻是梁丘近來不安生,聽長兄說,匪民四竄的,您單槍匹馬……要小心!”

“無事,有人接應孤。”

寧鶴翻身上馬,想了會兒,又問宋修,“對了,孤昨日給先生送過去的糖酥,他可有吃?”

宋修略思忖了忖才答道,“沒有,長兄叫我給扔了。”

寧鶴握馬繩的手倏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