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裕好像不太對勁。
官道上,一輛外表看上去並不起眼的馬車正在沿路緩緩而行。
寧鶴此番南巡是微服出訪,除派人知會了幾個朝中重臣以及吳郡地方官外,其他人概不知悉。
原本寧鶴就常沒個正形兒的,說不上朝就不上朝,再加之相國丁昔山有意幫他隱瞞,所以也未在京中引起多大騷動。
寧鶴這次出巡隻帶了些身手好的侍衛和自己的幾個貼身宮人,禦醫等人,當然,還有宋南裕,可這宋南裕怎的看,怎的不對勁。
雖自己的先生向來冷漠,但現下卻更是如同周身都凍了層寒冰般,生人勿近的。
一路上,宋南裕對於寧鶴是不聞也不問,寧鶴同他說話,他也常不欲多言。且宋南裕明明身子不好,卻死活不願和寧鶴同乘車輦,硬是要同下人一道騎馬隨行,寧鶴挑起車簾,瞟了眼前頭宋南裕的背影,果見他的身形已略顯佝僂,臉也透了骨子慘白。
昨日,寧鶴故意下令連夜趕路,不得休息。
幾個侍衛和奴才是伺候慣了主子的,自是不覺得疲累,可宋南裕不一樣,他本就身弱畏寒,在馬上被冷風吹了一夜,現下已快支撐不住了,頭暈目眩,雙目也一陣一陣的在發黑,他隻能緊咬牙關,死死拽住韁繩,方才不至於摔落馬背。
可饒是這樣,他也不向寧鶴低頭。甚至連一句多的怨言都沒有,寧鶴隻覺得自己蓄力已久的拳頭像是砸在了棉花上,太過受挫,隻餘下深深的無力感。
“小福子,還有多遠才到下一個州鎮啊?”
寧鶴移開目光,喚住自己的太監問道。
“回陛下,再過三百裏地就到望江鎮了。”
寧鶴點頭,“好,就去望江鎮稍作休息,明日再行趕路。”
南巡的一行人於午時前趕到了望江鎮,為不驚動地方官員,寧鶴他們特意隻尋了個平常酒家,喂馬休憩,安頓下來。
午膳便是在酒家大堂內對付的。眾侍衛奴才們許也是餓極了,得了寧鶴的應允後,就三三兩兩地圍坐了好幾桌,風卷殘雲地大吃起來。
寧鶴從二樓客房下來時,眼神從眾人之間逐一掃過,果見宋南裕獨自一人坐去了角落,桌上也是空的,什麼也沒點。
寧鶴施施然坐到了宋南裕對麵,還沒等他說話呢,便招呼起來,“小二,來兩碟上好的醬牛肉,再來壺清酒。”
宋南裕掀開眼皮看了寧鶴一眼,就起身要走。
“慢著。”寧鶴拍了拍桌子,“孤讓你走了嗎?”
“陛下慢用,臣身子不適,想先回房……”
宋南裕話音未落,寧鶴就突然發難,猛地傾身扣住他的手腕,惡狠狠地道,“這麼多人在看著。”
寧鶴攥得很用力,手背上青筋凸起,可他卻咧嘴朝宋南裕無聲地笑了笑,“孤不想讓你難堪,識相的,就趕緊過來坐下。”
“你先鬆手。”大庭廣眾之下,宋南裕也不想惹惱寧鶴,低垂了眼,長睫輕顫,低低嗬斥道,“鬆開我!”
“坐下。”寧鶴放開他,揚了揚下頜,指向自己對麵的座兒,重複道。
宋南裕拗不過寧鶴,隻得依言落座,隻這眼神又不知飄向了哪裏,反正就是不看寧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