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認識了我的丈夫以後，我感覺他的出現就像一縷陽光照進我的人生。我吃藥的頻率慢慢變低……”厲茉清好像在敘述與自己無關的事情，曾經打算珍藏一輩子的甜蜜記憶如今看來就像是平鋪直敘的2D黑白電影，“從每天都要吃藥到兩天、三天、五天、一周……直到幾個月沒吃藥都可以，我覺得我又恢複了正常。您說過抑鬱症是無法痊愈，需要終生服藥的，我覺得我的身上出現了奇跡。後來我跟他結婚，幾年了我都好好的。”
所以說，還是沒有什麼痊愈。抑鬱症就是個不定時炸彈，休眠的火山。冷不丁什麼時候就爆炸了，爆發了。而誘因是什麼，誰也無法預料。
“那現在呢？除了有過三次自殺傾向，還有哪些地方反常？”
“每晚睡不著吧，都是喝酒加安眠藥。”不過是回到最初，她已經習以為常。
“目前還沒出現自言自語和幻聽吧？”見她搖頭，欒教授樂觀了不少，“情況比你剛去美國的時候樂觀。你在我那裏治療了幾年，應該知道治療抑鬱症說來也簡單，吃藥，運動，多接觸人群。你之前以為自己好了就不再吃藥，其實是很危險的。我曾經有個病人就是在我以為快治好了狀態最好的時候自殺的，防不勝防。”
厲茉清搖頭，有點懨懨的，“您也說沒上次嚴重，我不想吃藥。”那些治療藥物副作用不小，吃下去感覺並不好受。
欒教授臉一板，“不行，必須吃！我會找人監督你！你時時刻刻想想你的孩子，還有你在乎的人，他們需要你！”
此時，楚霆深早已經查到欒教授是M國著名心理醫生。厲茉清找他幹嘛？難不成她有心理上的問題？
“欒教授，茉清是怎麼了？”趁厲茉清去嬰兒房了，楚霆深忙問。
欒教授拍拍楚霆深的肩，剛好要去找他就自己來問了，孺子可教，“茉清當初來M國治療抑鬱症，就一直是我歸我負責。當時她穩定下來回國的時候，我就跟她說希望她永遠不要來找我……唉，沒想到她的抑鬱症還是複發了……”欒教授的聲音聽起來很沉重。
“抑鬱症？”她居然有抑鬱症？楚霆深有些僵硬的喃喃道。
“她應該是瞞著你的吧？作為醫生我應該有職業操守，不暴露病人的隱私，但你既然是她的丈夫，那我說出來就是希望你能配合我，幫助她治療。那時她回國的時候，確實和正常人無異，但還是要吃藥控製。她跟我說因為認識了你，所以吃藥頻率慢慢降低直至完全不用吃藥。幾年以來都是如此，你也看不出她有任何異常吧？但現在，她的抑鬱症就是複發了。抑鬱症是無法痊愈的，需要終生服藥，茉清身上，終究沒有出現奇跡。”
心口仿佛被人用匕首狠狠捅進去再三攪動。楚霆深蒼白著臉，額角一瞬冒出細密的汗珠。
這曾他最期待看到的，殺父仇人被逼到這種地步，他卻早就沒有想象中的大快人心。
不該這樣的，我們不該這樣的……父親，您能不能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咦？你的臉怎麼這麼白？你可給我挺住了，茉清說了，你的出現就像一縷陽光照進她的人生……”
陽光？這一切不過是他虛偽營造的鏡花水月，幻象破滅，灰暗就以比之前更深更濃重的姿態將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