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
蘇尚的聲音悶悶的, 腦袋抵在尹清的肩頸處。他怎麼也沒想到尹清會直接把他給端走，那麼多攝像頭可還在拍呢！
“放心吧，這段不會播出去。”尹清動作很快, 腿又長，沒一會兒就把攝像組給甩開了, 直接一路把蘇尚抱上了車後座。
正要返回駕駛座開車去醫院時, 衣袖被人輕輕揪住了。
蘇尚低垂著頭，稍稍轉動自己的右腳踝, 小聲說：“不用去醫院。”
尹清站在車門口盯了他半晌終於妥協, 從自己仍在後座的背包裏翻出一瓶止痛噴霧, 一屁股擠進車後座, 小心地將蘇尚的右腿抬起來架在了自己大腿上：“真的不用去醫院？”
她蹙著眉，十分懷疑蘇尚說的話。
他這個人實在要強，小病小痛能忍就忍從不聲張, 上次腳踝都腫成豬蹄了也沒聽見他喊一聲疼。
隻是她看著心裏不是滋味。
從小就有糖吃的小孩都是會哭的，因為知道哭了就會有人心疼，因此給他更多糖吃。
所以不會哭的孩子不是不疼, 他們隻是不被疼。
蘇尚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 整個人都往後縮了縮：“不用……”
話還沒說完, 尹清直接把他鞋子脫了, 襪子也直接拽下來，大腿上隻剩下一隻光luo的腳丫。
還不等尹清看清楚什麼, 蘇尚條件反射一般把腳縮了回去還用兩隻手捂住，受到了驚嚇一樣瞪圓了眼, 說話都不利索了：“你你不用，不用看，我沒事！”
車子狹小的空間裏, 即便開了空調也還是熱得發悶，他後脖頸都開始沁出汗來了。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跟一個異性獨處一室，竟然會這樣令人心慌。
尹清以為他是有什麼女男授受不親之類的擔憂，長吐了一口氣，放輕了聲音安撫道：“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確認一下。”
說完試探著伸出手去，隔著他的長褲捏住了他的小腿，確認他沒有再反抗後才重新把他的腳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然後，尹清愣住了。
這隻腳，腳趾向腳心的方向蜷著，趾關節處有厚重的深色的繭，前腳掌兩側的關節略微凸出，腳背拱得很高，看起來像是有些畸形。
尹清的手頓住了，手指蜷縮了一下，垂著眼皮，一時間沒了下一步動作。
“很醜吧？”
蘇尚聲音輕得快要被這狹窄的空間給吞沒掉，他垂著眼皮，手指緊緊捏著褲子的兩側，努力扯出一抹笑，動作緩慢地要再次把腳收回來。
其實正常練芭蕾的舞者是不會把腳生生練成這樣的，最多就是長點繭子，完全到不了會變形的程度。
他……不太一樣。
打從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腳很難看有些嚇人之後，他就不曾在旁人麵前露過腳了，再熱的天他都會套上襪子，再穿上能把腳包裹著的鞋，生怕被別人嘲笑厭惡。
卻不曾想尹清再次捏住他的小腿，不讓他繼續後退，悶著頭說了句：“不醜。”
隻是她聲音幹澀，低垂的鳳眼裏全是心疼。
上次他傷到腳踝，襪子退到腳後跟處，她隻看見他腳踝腫得不像話，光是看著就覺得疼。
卻沒想到……
他是受了多少罪挨了多少疼啊，當時是不是也像現在一樣不哭不鬧咬牙忍著？
她沉默著幫他往腳踝上噴了些止痛鎮靜噴霧：“會不會疼？”
“不疼。”他要了搖頭，眼眶隱隱泛紅。
以前也沒人問過他會不會疼，仿佛他隻是個不知疲憊的跳舞機器罷了。
尹清蹙了蹙眉，把藥瓶扔下，抬起眼看他，認真道：“疼就要說，不用忍著。”
蘇尚很感動，卻噗嗤一聲笑了：“可是這次真不疼。”
剛才他隻不過是被嚇到了，沒有站穩，但及時被她扶住，並沒有對腳踝造成二次傷害。
就，真不疼。
尹清鬆了一口氣，忽而又輕聲問：“那以前，疼嗎？”
她幫他套好襪子，心裏想著韓梅梅給她支的招好像有點用，蘇尚似乎沒那麼排斥她了。
蘇尚沉默了。
疼啊，把腳練成那樣能不疼嗎？
可
是過都過去了，現在說這些也沒有意義了。所以他沒回答，而是開玩笑一般說：“你對我這樣好，這節目之後我會不適應的。”
他在試探她。
這人總是能憑幾個動作幾句話就讓他難受糾結，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不想再這樣下去。
尹清整個人傻了：“不適應？”
為什麼？
畢竟在她的腦補中，節目結束後她和蘇尚就可以順利在一起，訂婚，結婚，生……
見她用一臉“你在說什麼鬼東西”的表情看著自己，蘇尚也傻了，一貫清冷疏淡的臉上泛起深深的疑惑。
“啊！”尹清似乎突然悟了，氣得臉都皺成了一團，那股子煩躁勁兒直竄腦門子，“蘇尚！你這是打算節目結束就跑路，當咱倆誰也不認識誰？”
還沒等蘇尚反應過來，她眉眼就冷了下來，咬著牙沉聲道：“你想都別想！你得給我負責！”
那表情恨不得直接上去啃蘇尚一口，但她也不可能真的對他發脾氣，隻能從褲兜裏摸出糖盒，把剩下的糖一股腦兒倒進嘴裏。
唇齒間瞬間沁出薄荷的清涼，尹清腦子清醒了不少，正想跟蘇尚再掰扯掰扯，就聽他在旁邊懵了吧唧小聲說：“所以你上次說我想太多……”好像不是他以為的那個意思？
？？？什麼想太多？
尹清琢磨了半天，才想起他說的是什麼，於是又語重心長跟他說了一遍，“對，你不用想太多，要是有心理負擔，我們可以慢慢來。”
“不是。”蘇尚的臉都快埋進襯衣領子裏了，兩隻耳朵尖紅紅的，眼鏡眨呀眨地偷看尹清那張半黑不黑的臉，“我以為……”
他小聲把上次的誤會解釋了一番，然後趕快垂下眼不敢再看這個人，甚至恨不得原地找個土坑把自己給埋了。
另一邊尹清當場表演了一個川劇變臉，陰晴不定的臉瞬間多雲轉晴，還有一些哭笑不得。
哦，尹清悟了，原來蘇尚沒有那個什麼回避依戀型人格，他隻是確信她是個渣女罷遼。
心裏又忍不住暗罵：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