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七月份, 天氣又熱了起來。
蘇尚已經是孕期第37周,這時候他的腹部已經高高隆起,整個人都顯得臃腫起來, 走路都有些笨拙。胎兒的重量已經開始時常讓他感覺到腰背酸痛,每天盡量能不動就不動,睡覺睡大半天,午後就躺在搖椅上曬太陽。
尹清也不怎麼出門了,提前給溫雯招了兩個助理, 事情基本上都交給溫雯來處理, 實在處理不了的就發郵件給她在家辦公。
今天她陪著蘇尚去醫院做產檢,聽見醫生說一切都好後這才放了心。
“胎養得不錯, 我看孕夫情緒各方麵也挺好,一看啊就是女人費心思了。”醫生笑眯眯的把b超片子交給尹清, 覺得欣慰, “預產期在八月初, 到時候多注意著些,有了動靜及時送來醫院。”
同為男人, 對懷孕這種事是可以感同身受的。
再加上他又是婦產科的醫生,見多了那種孕期因為女人不做為出現精神心理問題的男人,還有那種產後抑鬱的都不在少數。
但蘇尚麵色紅潤白白胖胖的, 尹清又跟在旁邊時時護著,看那模樣比孕夫本人都緊張。
後來尹清也經常會陪著蘇尚去上一些產前產後護理課, 可以說是很認真的在為成為一位新晉奶媽做準備, 把能學的知識全都惡補了一遍, 然而這也沒能就此打消她的緊張焦慮,經常半夜驚醒,反複確認旁邊的人是否安好。
直到八月七號那天夜裏, 蘇尚突然發作,尹清被耳邊一聲悶哼給驚醒,眼睛都還沒睜開手就先摸了過去,掌心觸到的是他滿頭的冷汗。
她立馬翻身起來打開台燈,昏暗的燈光下男人抱著肚子咬著牙,平常表情不多的臉上慘白一片眉心緊蹙隱忍著痛苦。
“蘇尚,放輕鬆一點。”緊張焦慮她都顧不得了,手也不抖了,將人打橫抱起連衣服都沒換,光著腳一路跑到車庫,開了車就往醫院跑。
被他們動靜吵醒的王叔大致猜到發生了什麼,給老宅那邊去了個消息之後收拾了一些新生兒會用到的東西,緊跟著也往醫院趕。
他趕到醫院的時候蘇尚已經被護士們推進了產房,尹清被攔在了外麵,又開始焦慮得直轉圈兒。
“小姐,別太心急了,小蘇這胎養得好,不會出問題的。”王叔安慰她,把手裏的大包小包放在一邊。
話雖這麼說,可他心裏也難免擔憂,都說男人生孩子如同一隻腳邁進了鬼門關,他照顧了蘇尚這麼久,一心將他當成自己的晚輩看待,怎麼會一點憂慮都沒有?
沒一會兒,有醫生過來了,還跟這幾個拿著各種需要簽字的材料。
尹清一邊簽字,一邊跟醫生囑咐:“怎麼對孕夫好就怎麼來,我要他平安。”
“放心,我們都會盡力。”醫生衝她點了點頭進了產房。
後來尹岑川兩口子帶著老太爺也來了,幾人一起在走廊上等到天亮,中間尹清都能聽見蘇尚因為疼痛而發出的哭喊聲。
她的心也跟著被揪緊。
蘇蘇從前一直在吃苦,結果到了現在還是要遭受這種疼痛,她恨不得進去替他生娃。
早上七點鍾,產房安靜了片刻,隨後醫生推門出來,告訴家屬們:“父女均安。”
尹清睜大了眼睛呆愣當場,也說不清當時是種什麼心情,直到被周叢拉著走到病房門口,聽到了一聲嬰孩的哭啼聲,她才回過味兒來,迅速衝進產房裏,看著躺在床上因為已經耗盡了力氣而昏睡過去的男人,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旁邊被護士抱著的娃娃她看都沒看一眼,就輕輕坐在床邊,手掌貼上了男人汗津津的臉。
從前她不太能理解到男人生孩子到底能疼到什麼地步,可她知道蘇尚這個人有多能忍,他平常磕了碰了傷了痛了都是咬著牙不做聲的,他全身上下受過那麼多傷,哪一次他不是輕飄飄一句“沒事”就一筆帶過了?
可剛剛他都疼哭了。
尹清俯下身在他沒有血色幹到掉皮的嘴唇上吻了一下:“早知道有這麼疼,我說什麼都不會讓你受這個罪啊。”
旁邊剛出生的小嬰兒就嚎了那麼一嗓子,後來就一直安安靜靜地不做聲了,仿佛是知道爸爸累了需要休息一般,任由護士把她帶去清洗,乖得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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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六月某日午後。
長樂街11-11棟小二層的客廳裏,有個留著一頭蓬鬆短發長得像個洋娃娃一樣的小可愛正坐在搖搖椅上晃啊晃,兩條蓮藕一般的小肉手像兩隻小翅膀一樣上下撲騰。
“橋橋,這麼開心啊?”身著一身淺藍色鬆垮家居服的男人過來蹲在女孩麵前,伸手撥弄了一下她長到遮住了眉眼的劉海兒,“想不想吃水果?”
“爸爸!”女孩兩條小肉胳膊撲向男人,抱著他的脖子“咯咯”笑著掛到了他身上鑽到了他懷裏,趁他不注意往他臉上吧唧了一口,“爸爸真香!”老尹沒騙人!
蘇尚一臉黑線地擦了擦女兒在他麵頰上留下的口水,總覺得尹清這個不著調的家夥趁他不注意又教了小家夥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