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死刑(1 / 2)

林然被移交司法部門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法庭公開審判,庭下坐了許多人,基本都是受害者家屬,還有兩三個瀚霖日報的記者。

林然對自己所犯下的罪證,供認不諱,當審判長問他:“被告林然,你是否為你的行為悔恨?”

狹長的雙眼凝視著審判長,嘴角慢慢散開一抹微笑,後來這抹微笑被播放在瀚霖早新聞的時候,打上了馬賽克。

2013年8月13日,中午的瀚霖物件新聞報道:“林然被判決死刑,一周後執行!”

看到這個消息時,溫晴正坐在五樓的食堂吃飯,午飯是香幹肉絲,是她每次吃飯時的首選,溫晴看見電視上那個,穿藍白條紋T恤,寸頭的少年,白淨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從法庭一直到宣判結束,他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中間隻點過一次頭,就是審判長問是否承認自己所犯下的罪犯,他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法院對於林然的判決詞這樣寫道:“該犯犯罪動機極其卑劣,手段特別殘忍,情節特別惡劣,後果特別嚴重,依法判處死刑。”

溫晴抬頭望著電視上的審判次,心頭一片空蕩,像是有寂涼的風吹過。

那天中午,溫晴那頓她最愛的香幹肉絲,她一口都沒有吃。

林然執行死刑那天,溫晴去見了林然最後一麵,他帶著手鏈和腳鏈,被兩位帶著頭盔護具的執法警官押著,林然簽完死刑執行書被押著準備離開時,溫晴跑了過來。

她亮出自己的警察證給麵前的法警,“我能和他說兩句話嗎?”

法警一副很為難的樣子,溫晴乞求地看著他們,法警妥協,“給你一分鍾的時間。”

溫晴看著眉眼低掛的林然,問:“害怕嗎?”

林然看著她,眼神有些空洞,“怕?”

“你懺悔了嗎?”

“我沒有什麼懺悔的。”林然說。

“不懺悔的話,上不了天堂。”

林然原本空洞的眼神,突然又了睜大看著溫晴。

“時間到了。”法警說。

然後不等溫晴再說話,林然已經被押走了。

很遠了,溫晴已經看不見林然的身影了,一道響亮的聲音傳了過來,“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溫晴的聲音被淹沒在瀝瀝細雨中。

林然麵對著死刑的到來,在這生命的盡頭裏,他還沒弄明白,他從童年時代起,滿懷的恐懼為什麼突然消失了。

這時,他想起了蕭素珍,想起了林昊天,想起了他敬愛的尊師,想起了寶音,想起了寶音跳樓時那些歡呼的人們,想起了那輛公交車上被他殺死的人們。

那一刻,他的心情是無比的平靜,是他這一生以來從未有過的平靜。

他沒有任何情緒地總結了自己的一生,他的一生什麼都沒有,包括寶音。

在監獄裏的那些日子,他一度懷疑自己,寶音是自己的一個臆想,他記憶裏,寶音的麵容是清晰又模糊的,他似乎能看得清她的臉,似乎又看不清。

他在這種極度的自我懷疑裏,日夜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百年孤獨》裏,阿卡蒂奧在麵對槍決的死刑時這樣說的:“死亡時沒有意義的,生命才是重要的。”

林然在這一刻麵對死刑的時候,他的內心便是這樣想的,其實,對他來說,死亡是沒有意義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阿卡蒂奧在聽到死亡判決書之後,感到的不是恐懼,而是留戀。

林然在聽到死亡判決書之後,感到的同樣不是恐懼,但也不是留戀,而是解脫。

最後,他想起了那個他此生見到的最後一個麵孔,那個口是心非的女警察。其實,他早就看到她了,在她未看見他以前,她著急尋找的麵孔,像極了記憶裏的那個人。

嗨,如果有來世,我不知道要先遇見寶音還是你呢?

林然感覺到生命在慢慢流逝,他聽見外麵的雨聲擊打著玻璃,但卻不知哪裏來的雨水流淌在他的身上,他努力側頭,望向窗外,雲霧似乎在慢慢散去,他的生命也隨著散了去。

雨突然間停了,陽光很快就從雲層裏擠了出來,地麵的雨水很快被蒸發掉了,街道又恢複了雨前的樣子,攤販擺出了貨物,年輕的姑娘們撤掉了雨傘,重新撐起了漂亮的防曬傘。

清潔工開始拿起掃帚清掃被雨水打落的葉子,露出一副極不情願的表情。

地球依舊在轉動,人群依舊在走動。

有人在歡笑,卻不知,有人在執行完死刑。

溫晴見完林然最後一麵後,沒有回去上班,她給劉學成打了個電話,表示自己要請半天假,劉學成很快就答應了。

掛掉電話,溫晴來到灞霖河旁坐在,柳條在頭頂懸著,風輕輕一吹,上麵的雨水落了下了,飄在河裏,落在泥土裏,滴在溫晴的脖子裏,雨水極盡全力地像所有的生命證明它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