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冥府(1 / 2)

“我回來了。”林珊穿過焚香的玄關,隨意蹬下一雙陳舊的Malono Blahnik,踩一雙拖鞋徑直越過門口站立等待的女侍。母親何婉君攔住了她的去路,指著玄關口裝著暗紅木炭的火盆:“你爸信這個。”林珊聳聳肩,退回去,跨過火盆,一邊待侍的女仆順勢拿柚子葉擦拭林珊的周身。這起源於香港迷信的人給出監獄的囚犯接風洗塵,洗去晦氣的做法,傳到潮汕就不足為奇。林珊並購失敗在林恒誌看來不光是晦氣,更是給家族蒙羞,故下馬威的意味大於迷信。

避而不見的林恒誌站在後院修剪植物,這是他的朝聖時間,不允許任何人打攪,用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換換腦子。“我爸最近怎麼樣?那件事沒讓他氣的中風?”林珊接過母親遞過來的蘋果,大口咀嚼,汁水四溢,右手也沒閑著,夾著一根點燃的風藍。“你知道的,他是踩著大風大浪的過來人,這點事情還比不了當年。放心吧,雖然還在氣頭上,但你是他唯一的女兒,不會怪你的,禮物準備好了嗎?”“嗯,五萬美金上下的Patek Philippe Nautilus,作為生日禮物,有意義,也不刻意。”何婉君打開盒子掃了一眼:“很好,顏色款式低調沉穩,你爸會喜歡的。”林珊夾著煙吸了口,吐出煙氣,看著遠方笑了笑沒有說話。

“想不到西雅圖也有Magnolia,開得真好。”林珊打破客廳的沉寂,母親婉君清理神台上的香灰:“以前我們在潮汕的家裏也有這麼一株白玉蘭,開花的時候,繁茂的很。小時候,你喜歡坐在樹下打瞌睡,一坐就是一下午呢。”“對了,林嘯回來嗎?”“他可是大忙人,剛當上助理教授說是要帶研究生做研究,爸爸過生日連個招呼都不打。”母親談起弟弟林嘯時,眼裏滿是憐愛的光,而與自己這個女兒交談卻如夾生的米飯。這不難怪,潮汕地方是以兒子為大,母憑子貴,當初頭胎生了女兒,婉君不知道看了婆家多少眼色。

“我對你很失望。”林恒誌開門見山的說,他甚至沒有抬頭,屏氣凝神看著盆栽,繼續著修剪的活計。“我會彌補的。”林珊倚著門,她已經太習慣這種陰沉的對話。“我不是失望你丟掉了嘴邊的肉,而是失望你選擇了來和我過生日而不是繼續待在公司給自己擦屁股。”林恒誌放下手上的園藝剪刀,丟下手套:“你弟弟五月份會進入公司出任COO首席執行官,而我要重新返回CEO首席執行官的位置。”“我沒意見,林氏本來就是你的。”林珊掐滅煙頭表麵上波瀾不驚,內心則是咬碎了牙,一年前,老頭子突然退居二線讓這個女兒出任臨時CEO,這番操作下董事會甚至都默認了林恒誌將林珊作為Lin''s的繼承人。至於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林嘯,他壓根就不是個商人,無心林氏的業務,隻醉心於學術研究,一頭紮進MIT和standford的量化金融實驗室,從此銷聲匿跡。

“還有,去和羅先生談,把價碼提到兩千八百萬和四個董事席位。我不相信那個匹夫能拒絕這樣的開價。”“可是爸爸,我們估值過他公司的terminal value,根本不值這麼多。”“閉上你的嘴,按我說的去做,在你還是CEO的最後兩個月裏把這件事做好,給自己一個台階下。”

我如約來到芝加哥downtown的Fine畫廊,肌肉名媛站在一幅Mark Rothko的色塊畫前:“說說看為了做人上人,你願意犧牲多少?”“別廢話了,你們總不能賣掉我的腰子吧?”“嘖,我在這行見得多了,給你個忠告,河蝦跳進大海裏也變不成白鯨,甚至因為水太深而淹死。問自己一個問題,你真的配得上頂級名校和投行嗎?如果你的答案是yes的話,那你一開始就應該被他們錄取才對?而不是在一個州立大學當童子軍。”這句話直挺挺的捅進我的腰,背後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的確,我一直過分在被精神層麵虛無的思考困擾,忘記自己是山下自憐的草而非懸崖上向著天空更踏進一步的花。“不過別擔心,今天來我就是告訴你這個好消息,有人願意拉你一把,但具體你能走到多遠,就看造化了。跟我來。”他快步走到畫廊外,門外矗立的侍者拉開車門,我回頭看了眼芝加哥的街頭,義無反顧,愛麗絲鑽進了兔子洞。

車穿過主城區漫長的車流後並入高速路,堵車後的突然提速,如一尾水裏逃竄的魚。“對了我叫Alex Wang,以後你可以叫我A姐。”我對LGBT沒有什麼好感,所以沒有理睬。最終目的地是一座偏僻的莊園,僻靜,卻談不上肅穆,庭院裏有野兔,老園丁背著割草機割草,空氣裏是淡淡的青草味。我想起高中化學課本上說氰化物也是新鮮的青草味,這個開場好似一語雙關的隱喻。“就送到你這裏了,自己下車進去,放心,他不咬人。” Alex拍了拍我的背繼續說道。

每前進一步,我都想起《讓子彈飛》的湯師爺一本正經的話,要麼跪著掙錢,要麼回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