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春雨像絹絲一樣,又輕柔又細膩。遠遠望去又好像是一團團煙霧,沒有形狀,也不出響聲。
陸離從煙雨蒙蒙走來,起先未覺得有雨,到了屋裏才驚覺渾身上下已經濕透了。
“聽說你近日總去桃林小坐。”師父坐在輪椅裏抽著旱煙。
陸離沒有說話,揚起脖子喝了一口酒。
“阿離,我知道你在怨我,怨我沒有留著阿孝,怨我讓你當上這桃灼先生,怨我把你禁錮在巫山這個牢籠裏。”
陸離聞言,苦笑道:“師父,您是誰啊?您可是巫山桃灼啊!神機妙算,通曉天下。”
師父見他臉色微紅,略帶醉意,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你可是算不出阿孝的命數?”
陸離微微一怔,又喝了兩口悶酒。
“你若是算得出,便不會這般怨懟於我……”
“倘若我算得出,我必會逆天改命!”陸離將酒壺摔到地上,怒吼道。
“正因為如此,我才讓你做這桃灼的!”師父沉聲道,“你這脾性!若是沒有桃灼的名號,若是沒有世人的目光束縛著你,你能鬧翻了天!逆天改命!逆天改命!你以為改了他的命,就能改變結局嗎?”
陸離冷笑一聲,道:“不去改怎知改不了?”
師父微怔,歎了口氣,道:“你怎知為師沒有試過?”
陸離皺著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試過,可是非但結局未改,牽連的人更多。”師父似在回憶什麼,“若是結局注定你倆必死一人,你會如何做?”
陸離明白他的意思,結局本是莫誌孝當上莫家族長,為莫家獻祭而死。
“我願意替阿孝死。”
師父搖了搖頭,道:“你錯了,大錯特錯。”
說罷,他便離開了。
陸離癱坐在地上,將頭埋在膝蓋上,迷茫地望著門外的蒙蒙細雨。
之後五年,陸離鮮少在巫山,足跡遍布大江南北。巫山桃灼的名號在五湖四海也越來越響亮。
“族長,想那桃灼先生是您的師兄。為何多次過門而不入?幾個大家族他每年都會走一趟,可唯獨不來莫家。現在人們都議論紛紛。說是巫山與莫家疏遠了。”
莫誌孝聞言,放下手裏的纏枝花茶杯。
每每聽說師哥在附近走動,他都會去尋他。可是,每次都與他擦肩而過。莫誌孝知道,陸離這是在故意躲著他。已經十年了,師哥還在生他的氣。
師父病重的消息是王晉傳來的,信裏就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讓莫誌孝的心揪痛的厲害。因為王晉本來就是報喜不報憂的人,“師父病重”這四個字意味著……莫誌孝紅了眼眶,不敢再往下想。
“阿離……阿離回來了嗎?”師父問道。
王晉點了點頭,道:“來人報信了,阿離已經到了山下,一會兒就能到。”
“哎,好……好……”師父笑著說道,“阿孝呢?阿孝……”
王晉哽咽道:“徒兒已經給他去了信了,快到了,快到了。”
陸離趕到的時候,師父已在彌留之際,氣若遊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