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1 / 2)

她雖然笑著,但喻然總覺得這笑容戚戚的,孤注一擲,豪賭人生那種感覺。

“我夫君過世後,魏家就把我拘在家裏,令我為亡夫守節。我求他們放我回去,隨便嫁人也好,自己生活也好,總之我不願意在那閣樓裏和一翁一叔過一輩子,我想有我自己的生活。可他偏偏不肯……他不肯,那我就隻好自己想辦法了。”

在魏家不愁吃穿,但生活已經能看到盡頭。有些人就是這樣,安定不是唯一的追求,自由才是。但自由是十分奢侈的東西,換個詞就是“不安分”。

“喻娘子也覺得我不安分嗎?”張氏臉上仍然是那種怪怪的笑容。

喻然通常不太評判他們的私人品質,她和這些顧客是買賣關係,顧客給錢,她負責辦事。若是每件事都把自己放到那個角色裏,每日都沉浸在亂七八糟一地雞毛之中,那會把自己折磨瘋的。所以她有著超乎常人的理性,常常把案子的事和自己的生活分開,不做案子的時候就開開心心地過自己的日子。

做案子的時候,她也不會考究太多個人的情感,往往讓自己盡量站在一個不相幹的角度去想這個問題。她淡然地回張氏:“你安分不安分,我並不關心。我隻關心這個案子的事。”

張氏微微一怔,彎眉下的桃花眼有了些神氣:“那我就不跟你說魏家的那些醃臢事了,我那家翁做過什麼,他自己心裏清楚,回去你也可以問他。總之我在魏家實在待不下去,上次打官司沒有成功,我回去也研習了律法。你知道嗎?我也去過喻家律學館,偷偷旁聽過。”

喻然當然相信,畢竟律學館不是什麼嚴格的地方,喻崇景不會拒絕偶爾來旁聽的學生。

“我知道叔嫂通婚要被砍頭,但如果是跟其他人通奸,隻算普通的和奸,頂多就是流刑,發配去邊遠的地方。如果雙方沒有成婚,父母又同意,那連和奸都算不上,受些流言蜚語和冷眼罷了。我一個寡婦,什麼沒經曆過?”

喻然明白了,張氏這個想法和她解決這個案件的思路差不多。她之前進張氏的房間,看那布置絕不是普通的寡婦房間,想來腹中之子可能是其他人的。若能證明孩子是其他人的,否認叔嫂通婚,就能爭取輕刑。

可是她沒想到,張氏竟然是故意拖魏崎下水,把原本輕刑的案件做成重案。而這個目的,不用想也知道,那就是逼魏成點頭讓她改嫁。

她娘家父母已逝,根據律法,她若想改嫁必須要家翁同意,而她的家翁魏成隻想讓她為他的大兒子守節一輩子。

喻然往牢門方向近了些,放低聲音道:“你這一招確實狠絕,對自己真能下得去手。但這上公堂的事情可不是這麼鬧著玩的,你想要保住你和腹中胎兒的小命,就必須找出孩子的父親來。我問你,這孩子是不是王初的?”

王初是那個報官抓了他們倆的遠親。喻然想著大概率不會是他的,這麼問隻是想知道張氏和他有什麼關係。

“哼,那個色鬼,他沒事就往魏家跑,不就是想占我便宜嗎?我要是讓他占便宜了,他舍得把我送進來?”張氏很不屑,也很自信。到底是她的媚色有吸引力還是魏家的財產更有吸引力,還真說不好。

喻然接著問:“那段時間你都跟誰有過關係,總是記得的吧?你要是不說,我很難幫到你。”

探監的時間寶貴,沒準說到什麼時候就要被請出去了,喻然有些著急。孩子真正的親爹是誰,此刻並沒有那麼重要,重要的誰願意承認這個孩子,而且這個“承認”還不能是隨隨便便的承認,需要有一條完整的證據鏈,讓人能夠確認兩人確實有關係,孩子是他們的,與魏崎無關。

張氏垂眸思索了一會兒,抬眼道:“好幾個人,都是有頭有臉的。許府的郎君許佑,雷府的三郎雷忻,還有一個是霓裳院的倌人柔深。其他人不是這個時間段的,應該不是。”

這幾個人喻然都認識或聽說過,確實是清州有名的人物,隻是指望跟這些人發生點什麼就能把自己從牢籠裏救出去,太難了。

她看喻然隻皺眉不說話,又補充道:“他們都不是有婦之夫,我知道跟有婦之夫破壞的是別人的幸福,所以我從來不招惹。許佑年輕單純,雷三郎有情有義,柔深……總之孩子是別人的,隻要魏老頭子同意我改嫁,那我就是無罪,他兒子也無罪……”

“你想得太簡單了。”喻然毫不留情地打斷她,“你才旁聽了幾節律學課,就以為自己能救自己了,實在是可笑得很。許府在清州是什麼地位?首富!連以前的刺史都忌憚三分。你以為懷了許佑的孩子,許夫人會救你出去嗎?不會的,她絕對不會允許許佑在娶妻之前有什麼孩子,妾室、外室都不可能在正妻之前懷孕,更遑論你一個完全無名分的寡婦。”

張氏很有目標,很有想法,很有勇氣,但一個市井婦人,還沒有見識過大戶人家的手段,喻然隻好把這殘酷的事實告訴她。

“許夫人若是知道你懷了許佑的孩子,第一件事就是找人把你和孩子都弄死了,以保全他們家的名聲。所以許佑的主意你就別打了,徹底死了這條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