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然問道:“你們是自願的呢,還是被下了藥或者被強迫的?”
兩個女子互相對視了一眼,脾氣不好那位問道:“有什麼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若是雙方自願,則需要看你們各自是否已婚或者是否有婚約在身,再看有什麼後果。若不是出於自願,則是他強占民女,按律當嚴懲。”沒有問清楚情況,隻能簡單給她們解釋一下。
方十六娘小聲道:“倒不能說他是強占,此事確實是……是我們自願,但他花言巧語,哄我開心。但他的之前說的各種承諾,譬如娶我為妻之類的,都沒有兌現。”
她說這話的時候,旁邊的女子白了她一眼,不屑道:“娶你為妻?你是什麼身份妄想嫁到許府為妻?能讓你做妾不錯了。”
方十六娘的眼淚又要流下來了,但對那女子的話也不太服氣:“你不是也一樣……”
她們說了半天,喻然才明白過來,原來兩人都和許佑有染,都以為自己是許佑的心上人,結果偶然碰到一塊才發現原來她們都隻是他花海中的一朵,魚池中的一條。他說的那些山盟海誓根本就沒想過要兌現,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
兩人這才哭哭啼啼拉拉扯扯地想著找訟師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
喻然其實不太忍心告訴她們,其實律法對這種行為做了十分不合人性的規定,她無奈道:“你們同屬良民,算良人□□;又自願,為和奸。按這種情形,若告到官府,乃是男女各徒一年半,這是最低刑罰。”
兩人大驚,被人騙了竟然還要處以徒刑?
“《湯律》就是這樣規定的,所以此事你們還是要想好,有沒有什麼證據證明你們是被迫的,或者被騙的,否則光是說他口頭承諾了什麼,恐怕不是太容易取得什麼好結果。”
這個社會原本就對女子很不公平,喻然心裏也不希望這樣,但若不告訴實話告訴她們,她們永遠不知道自己在經曆什麼。
方十六娘愣了半天,擦了擦眼淚道:“喻訟師,今日就當我沒來過這裏,此事你也當作沒聽過,我先走了。”
她也不跟旁邊的女子打一聲招呼,起身便走,很快就消失在街角。喻然不由得發笑,這女子雖然柔弱,但也算決絕,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而那個沒禮貌的女子,反應卻慢了一拍,仍舊坐在喻然麵前,直到方十六娘走了,她才恨恨道:“哼,你們這個訟師不行,找你們還不如去河裏給畫仙投幅畫呢!我去那邊找盧訟師去,聽說盧訟師才是清州最厲害的訟師,你們都上不得台麵。”
說著起身便走了,喻然想叫住她,她也沒聽,徑自走得飛快。
楊卓看著她的背影,著急跺腳道:“我就說吧,盧棠搶了我們不少生意。”
喻然臉色凝重,她倒是不擔心搶不搶生意的事,畢竟這事訟師幾乎不能幫上什麼忙。聰慧一點的就像方十六娘那樣及時止損,斷了關係,也別聲張,搞得人盡皆知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
而另外那個女子去找盧棠基本上就是送死。盧棠這個人的人品存疑,能給王初出那種買通官員拷打逼供主意的,大概率不是什麼好人。那麼她去找這種人求助,能得到什麼樣的結果還很難說。
“說不好許府是盧棠的顧客,她這樣自己送上門去搞不好是羊入虎口。”她皺了皺眉,鬱悶了半刻,旋即又釋然了,這都是事主自己的選擇,作為訟師她能做的事情也不多。就比如有人相信往河裏給“畫仙”上貢一幅畫就能得恩赦,她也沒有辦法去勸阻人家。
今日的天氣不是特別好,晌午過後依舊十分悶熱。知了在路邊的柳樹上單調刺耳地鳴叫,讓人心神不寧。
喻然總覺得家裏有什麼事要發生,跟楊卓交待了幾句,便先回家了。
沿河而行,走到那顆最老的柳樹旁便是喻家律學館。今日律學館靜悄悄的,阿耶給學生放了農忙假,此刻他也不在裏邊。
律學館旁邊就是喻然家,推開家門也是靜悄悄的,連那平日裏聒噪淘氣的喻鬆都不見。
喻然心頭猛跳,難不成真有什麼事?
她正要推開堂屋大門,容娘忽然從裏邊出來,見到她也是嚇了一跳,回頭看了一眼,趕緊把門關上,把喻然叫到一邊:“娘子你剛才去哪裏了?夫人到處尋你。”
喻然看她那緊張的神情,不自覺也放低了聲音:“何事找我?發生什麼事了?”
容娘拉著她匆匆往她房間走,邊走邊跟她說緣由。原來是前兩日被她毒了嗓子的蕭刺史,到她家來了!
喻然不禁頭皮發麻,他的動作也太快了,這就來告狀了?
容娘並不知她的擔憂,進了房間便拉她坐下換裝:“夫人留蕭郎君用膳,娘子得去作陪,快點梳妝吧。”
她這一身男裝不適合見客。容娘拿出一件淺粉色的襦裙,放在平時她是拒絕這個顏色的,今天卻不一樣了,很主動地穿上。
蕭謙過來不知道會跟阿娘說什麼話,萬一阿娘生氣,希望這個嬌嫩的顏色能顯得她楚楚可憐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