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聲吼卻沒運上內力,但也在山峰穀地處回響不息,青書心結一解,整個人也似乎輕了幾分,心髒仿佛從牢籠之中釋放出來一般,遍體舒泰。
青書驀地想道:“我這十幾年,何嚐不是自己把自己關在一個牢籠之中?如今餓虎跳澗,龍入大海,天高海闊,卻是任我馳騁了。”他想到馳騁二字,便自然而然的想到絕世武功。這倒不是想取那“九陽神功”,先不說張三豐一生武學之基的“純陽無極功”未必輸給“九陽神功”,便是自己想拿到“九陽神功”,那也不知從何下手。昆侖山斷崖何其之多,難道一一試過?一個不小心失足落下,莫非真的誰都有張無忌那般運氣,從懸崖上掉下都能撿到秘籍?
青書的打算,卻是讓張三豐早日悟出太極功。要知此刻武當能和少林並駕齊驅,多有張三豐坐鎮之功,而後世幾百年卻是共執武林牛耳,便可見出,太極功絕不輸於達摩東傳武學,較之九陰九陽,也不遑多讓。
他從內衣處取出白絹,長長呼出一口氣,唏噓道:“還好這張白絹還在,否則又是一場大亂,這樣也好,將來已備不時之需。”深吸一口氣,左肺一陣疼痛,自嘲一笑道:“傷還沒好,就想著縱橫江湖,哈哈,宋青書啊宋青書,你野心還真不小!”說到這裏,又不自禁想道:“白觀說過不外傳我殺朱、武二人之事,但我盛怒之下,百餘人無一活口,便連武青嬰也被滅口。嗬嗬,我這樣作為,他想必會泄露出去吧!”長長吐出口氣,又仿佛自言自語一般,口中喃喃道:“傳出去便傳出去,我宋青書的確是殺了他們二人,也有交好明教之意。你不信我,莫非我還求你做我兄弟不成?”嘴角微微冷笑。
想到重入江湖之後,定是另一番風波,江湖上勢必盛傳武當宋青書殺人如草芥,結交明教魔頭了。一時間隻覺極是煩躁:“我把實情說出,爹和太師傅會相信我麼?爹爹端方君子,定會…定會…”定會什麼,卻一時間又說不上來,歎一口氣,轉身回到山洞,見洞中空空闊闊,食水果酒一應俱全,心裏不由苦笑道:“原本想讓韋一笑一路護送五師叔等人回山,我和俞二叔還有他三人聯手,當可敗那玄冥二老之一,搶回無忌,此刻他救我一命,早已還清,我隻能勉力一試了。
心中打定主意,也不多想,當即凝神靜心,用起功來。
“純陽無極功”乃是武當派一等一的內功,較那“武當九陽功”還要高上一籌。隻有張三豐和他七名弟子修煉此功,三代弟子之中,隻有青書一人,得張三豐親自傳授“純陽無極”的奧妙。此功顧名思義,一在“純”而一在“陽”,溫溫潤潤,綿綿不絕,將諸大陽脈生出的陽氣彙在膻中氣海,而後一路導引而下,積在丹田,久而久之,自成“氤氳紫氣”,精純淬煉之處,是天下任何一門內功都難以匹敵的,是以原書之中,光明頂之上,張鬆溪同殷天正比拚內力,便險些鬥了個不分勝負,要知殷天正內功修為比張鬆溪要深厚了二十年,但比鬥起來,優勢卻隻有“厚”,而無“純”。
此刻青書運使“純陽無極功”,真氣在經脈中緩緩輪轉淬煉,竟是又精純了一兩分,經過左胸肺葉之處時,竟是暖烘烘的極為舒服。他微微一笑,緩緩運內力化開藥力,傷口處冰涼冰涼的,而心房卻是暖洋洋的,十分舒適。
內力行經處,皆是一片寧和,他緩緩收束張中和韋一笑散落在他經脈中遺下的真氣,歸於一處,淬煉之後,又歸於丹田。搬運一個周天之後,但覺神清氣爽,仿佛傷口也未有如何疼痛,又繼續用功下去,幾個周天下來,遍體陽和通透,神明清澈,正是“餓虎跳澗”“龍入大海”之後,逍遙無待,肆意馳騁。
“純陽無極功”本就道家煉氣法門,和他此刻心境一和,竟是生出種種不可思議的妙用來,尋常種種滯澀之處也暢通無礙,端的是無極無涯,生乎待我。
這般打坐到天明,方才緩緩收功,這一下竟將韋一笑和張中兩道真氣完全煉化,內力修為雖未恢複,但也省去一月之功。他微微一笑,察看傷口,便見創口之處,已然結痂,料來不出十日,傷勢定愈。
他心境一變,仿佛天地間萬事萬物都變得生機勃勃:春花爛漫,陽光柔和。鳥語啾然,泉水流瀉,溶溶泄泄,映出白雲悠悠。一草一木,流泉靜石,均是安寧祥和,自己身處其間,頓覺和諧無比。
青書一轉身,又轉入一叢密林之中,枯枝敗葉一地,春日的生機似乎尚未普照到此處,但他卻覺得,即便這死氣沉沉的陰森老林,也突然有了無窮意趣。他似乎是聽見了蝙蝠捕獵時的叫聲;而枯死的老木正在長出細小的嫩芽,蘊藉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