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那道蒼老聲音又低低響起:“碧霄姑娘,你且出來,當真天下英雄的麵,將你想說的都說出來。”
一陣“錚錚”的弦子響起,一個身著月白衫衣的美貌女子懷抱琵琶,嫋嫋娜娜的從人群之中走出,到得台前三丈,轉身對著各派武林人士福了一福,開口道:“叨擾各位,妾身蒲柳之姿,風塵賤質,承老爺子的情,也能在這裏說句話。”
那碧霄姑娘歎口氣道:“小女子還是有些福分的,以前常自恨不能瞻仰宋少俠的英姿風範,今日一見,方知‘太和儒俠’,果然名不虛傳。”說著對著宋青書施了一禮,青書聽她這般說,忙回禮道:“豈敢,碧霄姑娘謬讚了。”
碧霄歎一口氣,說道:“常言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自古至今,我們這些賤民,都是受人欺淩的。但總算老天還略略開眼,將宋少俠這等人物賜予我等小民,總算是生機不絕。”頓了一頓,驀地揚聲道:“今天天下英雄都在此處,怎地是非不分,黑白莫辯?朱長齡、武烈兩個畜生合該全家死絕,死後也要下那十八層地獄,世世不能超生!”話到後來,一股再也抑製不住的悲憤之情湧上,言辭陡然惡毒起來。她究竟沒有內力在身,話語聲太小,但各大派掌門都是內力深湛之輩,如何聽不清她說話,都自思量,這女子和朱家武家,有何等仇恨?竟然下這般惡毒的詛咒。
沈振鴻喝道:“兀那女子!你胡說什麼!”畢竟對方是一個柔弱女子,若換了宋青書說這話,沈振鴻早就呼地一掌拍過去了。
那道蒼老聲音再度響起:“哼!老朽已然說了,讓她說下去。你這小子聒矂什麼?心虛麼?朱長齡功過是非,待會兒再評不遲。”這聲雖是不甚大,但卻仿佛攝人心魄一般,沈振鴻冷哼一聲,再不說話。
碧霄麵色平靜,淡淡道:“妾身本是昆侖山腳、喀什城中‘春月樓’的歌妓。亂世之中,自幼被人拐到那等地方,原本就隻求活命,即便人盡可夫,也不過舍這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鮮於通輕笑道:“莫不是你承這宋少俠雨露恩澤,這具行屍走肉裏…又有了魂魄?”
他這話一出,場中已有不少人轟然作笑,何太衝捋須微笑,心道:“這鮮於通,這等下流話說來渾不見髒字,果然是路漫漫其修遠兮。”
碧霄聽得這話,臉色漲紅,急道:“你、你無論如何辱我都行,但侮辱宋少俠這等天人一般的人物,你…你就不怕下阿鼻地獄麼!”
鮮於通笑道:“哎呦,天人……”忽聽得一聲冷哼,聲如滔浪,直往他耳中湧來,鮮於通悶哼一聲,雙手捂耳,登時說不下去。
那蒼老沙啞的聲音再度響在眾人耳畔:“碧霄姑娘,你繼續說下去。”
俞蓮舟聽得暗暗訝異,這蒼老聲音的主人明顯便在鮮於通附近,但自己卻偏偏聽不出來。不由大感奇怪,暗道這位老人家傳聲之法當真是奇妙之極。他倒不覺得這聲音的主人內力有何高明之處,皆因聲蓋全場,以自己和大師兄、四師弟的功力,也能做到,雖不能如那道聲音的主人那般出神入化,讓人聽不出來,但這也不過內力搬運上的差別而已。
碧霄猶自恨恨地瞪了一眼鮮於通,方才不卑不亢的說道:“妾身有個姐妹,叫做夏紅,自幼相識,是與妾身一道被賣到‘春月樓’的。也不知這裏有無到過喀什的英雄,可曾聽過她的名頭麼?”
南華三奇中的齊嘯站出來,大聲道:“五年前我三人曾遊曆到喀什城中,紅姑娘色藝雙絕,她的大名自是如雷貫耳的。”
碧霄盈盈一福,流淚說道:“英雄金口一讚,紅姐姐泉下有知,也定然是極為高興的。紅姐姐生得明麗動人,但凡見過她的,沒有幾個不喜歡的。本來被拐到那個齷齪肮髒的地方,誰也沒承想會有個好歸宿,隻想著在人老珠黃之前,多多攢幾個錢,好防防老。”頓了一頓,又道:“可也不知算是幸運還是不幸。我這紅姐姐遇到一個心上人。是山西有名的才子,書香世家,姓陳,單名一個鴻字。”
她緩緩說道:“兩人極是恩愛,我們樓中姐妹沒有不替他們兩人高興的,諸位說說,才子佳人,流傳下去,也是一樁佳話吧?陳公子家境殷實,便要出資將紅姐姐贖回,但媽媽說紅姐姐是樓裏的搖錢樹,沒有兩千兩銀子是斷然不肯放人的。其實媽媽雖然貪財,但也未多為難他們,紅姐姐身價自然是要遠遠大於兩千兩的。陳公子身上銀錢不夠,當即遣家仆回家取錢。而這時,昆侖山上的大豪武烈下山遊玩,和他的弟子衛璧一並,正到了喀什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