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男子在陣中如穿花蝴蝶一般四處遊走,但這“十八羅漢陣”委實厲害無比,縱然幾乎人人帶傷,但也絕非一時三刻可破。
白發男子嘖嘖歎道:“三十年前南北少林交接之時,渡字輩還有幾個可以入眼的人物,如今…唉,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手上卻絲毫不停,見招拆招,身形漫如行雲流水,讓人無從捉摸。
頃刻間就和十八個人各自過了一招,白發男子歎道:“當年南少林入世之時,‘十八羅漢陣’中武功最低的一位,也有你們方丈的水準,沒落啦,沒落啦!”話雖這麼說,但他手上仍是不停,出招愈來愈快,漸漸竟是無人能看清他身在何處。
布陣的十八人都覺得眼花繚亂,仿佛身陷陣中的乃是自己,而非敵人,眼見大陣便要被擊破,空智大喝道:“魔由心生起,當作伏魔印。不聞不見,閉盡六識,以神禦敵!”
眾人聽他此言,都是有悟於心,索性將雙目一閉,腳下步法不變,手中仍然出招。空聞、空智以及三堂弟子平日裏都演練熟了的,而沈振鴻悟性非凡,雖有小小不適,但也能勉強應付自如。
白發男子笑道:“這位大師的悟性倒是不錯。唔,再給你十年時光,成就如何,倒也尚未可知。”他身處重圍之中,尚自好整以暇的對諸僧武藝品評一番,這份風采氣度,便是六大派掌門看了,也是暗暗心折。
這邊打鬥正疾。青書卻是在和父親還有幾位師叔嘮著些家常,宋遠橋等人隨口應付,眼睛卻盯著場中打鬥。
莫聲穀隨口應付青書一句,扯過張鬆溪問道:“四哥,你說咱們七人結‘真武七截陣’,能否打退這人?”
張鬆溪目不轉睛的盯著場中打鬥諸人,沉吟道:“‘十八羅漢陣’固然厲害,但未必就比咱們‘真武七截陣’強了去。抑且咱們兄弟叔侄隱通心意,陣法運轉間渾無破綻,待得陣成,七人出劍便仿佛六十四位一流高手同時出手,任他再強,也隻能飲恨。怕隻怕,這人不會給咱們機會結陣。”
莫聲穀聽得連連點頭,青書卻是暗歎一聲,不再說話。
而這時候,但見白發彩眸的俊美男子尖嘯一聲,手上陡然加快,“十八羅漢陣”頃刻間便搖搖欲墜。
一個莊嚴肅穆的聲音驀地響起:“空聞,你主導陣心,須如金剛伏魔,如如不動,再引北方癸水之象!”
空聞本就被白發男子打的手忙腳亂,心神失守,聽得這話,不由自主的便隨著聲音所述的去做。
原來少林寺傳承至今,已然融合中土文化,形成“禪”這一門學問。“十八羅漢陣”中亦被導入“五行”“八卦”等道家元素。但佛家的微言法意,金剛伏魔的心法還是占據大陣主流。
空聞這一引北方癸水之象,大陣陡然一變,仿佛頃刻間便綿軟起來,白發男子方出一招,便覺擊在空處。他心知來了高人,卻聽不出聲在何處,不由發聲問道:“何方神聖,請現身一見!”
但聽得那個莊嚴肅穆的聲音又一次響起:“空智,結不動明王印,為世間行動之佛,佛光普照,無物不消。”
這話前兩句說的是陣法要訣,後兩句說的是武功心法,空智聽得這幾句,麵現喜色,當即按照那聲音所指示作為,“十八羅漢陣”陡然間又堅固起來。
白發男子嘿然道:“閣下不欲相見?那我便下辣手了!”手上加力,將一名少林弟子擊的後退三丈,整個大陣都仿佛偏了一偏,沈振鴻駭然道:“這人身法快的可怕,也還罷了,但這身內力,更是駭人聽聞!”
白發男子又是一掌推向一名少林僧人,這一掌用上十成力,若然擊實,勢必是粉身碎骨之禍。
那名僧人見這掌迅猛之極,心中害怕,卻閃避不開。驀地一個戲謔聲音響起:“老怪物啊老怪物,一點玩笑也開不起。無趣,無趣。”和方才那個莊嚴肅穆的聲音一比,截然不同。
但聽得“啵”的一聲巨響,道道氣流盤旋溢出,仿佛拍岸驚濤一般,卷起老大塵煙,但聽得白發男子冷然道:“裝神弄鬼,卻原來是你,這些年來你輕功倒有些進步,半個時辰就追上來了。那物事呢?你不是說定在此處麼?”
塵煙之中,那戲謔聲音再度響起:“不錯,一定在這裏。你自己找去,還讓老子動手!”
此語方畢,但見一道紅影嗖的竄進林中,不見蹤跡。
白發男子輕輕咳嗽兩聲,對空聞道:“你們去吧。我不想打了。”
空聞等十八人都是收束棍棒,他們早知受傷之軀敵不過人家絕世功力。緩緩退在一邊,卻都將棍棒緊握,隻待白發男子稍有異動,便齊齊圍上。
白發男子一眼望盡四周,冷然道:“你們是自己束手,還是由我來動手。”
忽聽得一個清朗聲音傳來,正是武當派的宋青書發話:“白發前輩,你想要的物事,就在我手上。若不想玉石俱焚,還請退兵。”他在“玉”字上麵重重頓了一頓。
這白發男子彩眸中神光一現,四處搜尋青書身影,卻尋之不到。他開口答道:“你怎地知道我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