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光晃晃悠悠的閃爍著,照在青書臉上麵具之上,忽明忽滅,煞是可怖。
楊逍的身子依然躬著,這位已然知天命的光明左使似乎是體會到了家的含義,縱然武藝絕倫、內功深湛,也是過早的露出了老態。
在這一刻,青書想到了這一世的父親,也想到了上一世的父親。
在那個年代,父母和兒女的隔閡似乎與日俱深。往往父母對兒女稍微說上兩句,便是雷霆暴雨。其實父母的要求並不高,兒女隻需要說兩句好聽的話,就足夠老爹老娘歡天喜地。
不過,兒女最為吝嗇的,不是錢,卻正是這種好聽的話。
以為交了錢供養就能牛氣哄哄,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叫爹媽去當老媽子呼來喝去。
青書微微喟歎,江湖,也有江湖的好。
隻是,自己這些年,可是夠狠心的啊!
就這般靜靜的,兩人也不知對峙了多久。
也似乎也很久了,久到五寸長的蠟都已燒到了盡頭。便連燭火都仿佛耐不住這寂靜,搖搖晃晃的就要熄滅了。
青書頗為不適,一時之間,他也不知如何處置這位奪六叔之所愛的楊左使了。
他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不知為何,麵對楊逍的請求,他有些不忍心拒絕,常常呼出一口氣,青書道:“楊逍,你先退下。我靜一靜,考慮考慮,再與你說。”
楊逍緩緩將身子直起,滿含熱切的看了一眼青書,點了點頭,旋開機關,在門口處又躬身一拜道:“先生,這處密室原為陽教主建來,用來審校教中機密,隻是地處偏僻,後來便給搬了。右首牆壁那處籃子裏盛了蠟燭,您可自取來點上。”說罷,但聽得“吱呀呀”的響聲,門已合上。
青書取了一段蠟燭點了,看著紅燭流淚,微煙搖起,他心神微微顫動。
這般一個人,一間房,一隻蠟,他靜靜坐在冰涼的石凳上,雙手絞在一起,他彎下腰來,眉頭緊縮:“這楊逍,到底要如何處置呢?”
楊逍早年長於古墓,後偷取《彈指神通》秘籍,而至三十年未歸。這般看來,這人不忠不孝,放蕩不羈,委實該受大教訓。
而看楊伯態度,死前也未曾多言及兒子一句話,顯然恨之甚深;但楊逍卻仿佛對楊伯甚是懷念,想是身為人父,漸漸體會到了當年父親的艱辛,何況又有孩子即將出世,即便已楊逍之能,也是漸感疲累。
這些對於青書都不甚重要,青書想得最多的,卻是六叔殷梨亭。
這位武當六俠看似懦弱,實則倔強之極。通俗來說,就是認死理的人。從原書中他創出“天地同壽”,便不難看出,殷六俠對於楊逍切齒痛恨,不惜同歸於盡。這一份剛烈,怎能說他懦弱!
而現在,從武當山上的線報來看,殷梨亭勤修“太極劍”,聞雞起舞,捧劍而睡,內功劍術,都是一日千裏。
刺激他勤修武藝的,正是這光明頂上的楊左使。
青書暗道:“楊逍躲起來倒沒什麼,隻是須得解了六叔心結,否則,他想置身事外?哼,做夢!”
想到這裏,他站了起來,來回踱步,最終站定原處,良久未動。
驀地,他耳邊想起了“得,得”的聲音,從正門所對的那麵牆處傳來,他悚然而驚。
這處密室乃是明教西廂最邊上的暗房,庭院深深,如何會有腳步聲?
青書暗道:“莫不是這處密室與明教秘道相連?”想到這裏,他悄悄走向密室的另一端,將頭貼在石壁之上,便又聽得“得、得”的輕輕響動,極似人的腳步聲。
青書心中慢慢揣測:“能在秘道裏出沒的,明教裏隻有小昭一人。莫非是她?”
將手按在青石牆壁上,輕輕屈指彈出,柔勁暗湧,悄無聲息。青書隻覺這處牆壁乃是實心,便緩緩移動手掌,又換了一處,如法炮製,輕輕一指彈出。
這般依法施為,反複數次,終在角落出發現一處空心的牆壁。
而這幾下運柔力探路,也耗費不少時光,那“得、得”的聲音,也已然遠去。
青書心中頗是好奇,想到小昭選在此時此刻入秘道尋寶,不由大是不解。按道理,她剛剛被解除鎖鏈之囿,應該急著表現老實忠誠才是,怎地卻如此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