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呼喝不絕,青書睜開雙目,瞥到一角白衣在離己五丈遠那棵大樹上,被清風吹得嫣然搖動。
佳人目光清亮,似乎帶著點調皮的笑意,好像在得意著自己佳妙飄逸的輕身功夫。青書微微一笑,眼含笑意,點了點頭。而後低眉斂目,不引人注目的隨意撣了撣袖子,望向場中那青衫大漢與殷天正的比鬥。
這青衫大漢每一招每一式都僵硬無比,出手踢腿,都好似是不停揮舞著大刀闊斧一般,渾無轉折之態。眾人都是大為詫異,鬥到現在,竟渾沒見著青衫大漢彎過一下肘,便是屈膝也極為少見。
青書也是大為詫異,這等武學路數,似乎至剛至猛,但實則剛柔並濟,這大漢揮舞手臂腿腳看似僵硬滯澀,沒有絲毫轉折,但卻是於不可思議處起承轉合,手臂忽而直揮向左,但落點卻是在右邊,殷天正爪功雖強,但卻顯然半分也奈何不得這青衫漢子。
這人是誰?出身何門何派?竟能創出這等大巧若拙的武功?就是以自己眼裏之強,也看不出半點端倪來?
雖然看不出武功路數,但無可否認,這門功夫,誠然是大巧若拙的上乘武術。由這漢子使來,與白眉鷹王馳名江湖的“鷹爪功”相較,也是隻強不弱。隻是這大漢行動頗有不便,否則,勝負之數,倒也明了。
想到適才青衫大漢冷鬱鬱的聲音,青書微感熟悉,暗道:“聽他所言,似乎與白眉鷹王素有仇怨,抑且鬥過多場了。”
這邊勝負難分,青書遂轉過頭去,看楊逍與那白衣劍客相鬥,這時候,白衣的男子銳氣已然弱了許多,楊逍的攻勢卻漸漸鋒銳,一邊消,一邊漲,攻守之勢漸漸反轉。
初時是白衣劍客占了八分攻勢,如今卻慢慢扳平,忽忽一刻鍾過,兩人攻守之勢,各自相當。
青書微微踱步,他已然看出,目前兩人雖然旗鼓相當,但瞧這白衣劍客劍法漸緩,雖仍圓轉不斷,但氣勢慢慢跌落。攻守之間,已然微微顯現出頹勢,可說勝負之數,如千鈞懸之一發,隻消那發絲一斷,便有千鈞壓下。
倒不是說這白衣男子內力不濟,而是他在上光明頂時,打坐半日,精氣神俱漲到巔峰,而後緩步上山,每踏一步,都仿佛落閘蓄水一般,將氣勢積到頂峰,待得到光明頂時,出那雷霆霹靂一劍,卻被楊逍以“雷天大壯”之勁合“彈指神通”之法破去。縱然楊逍也受創不小,但他的優勢,已然似是蕩然無存。
青書卻不知他曾在山間打坐蓄勢,隻道也如自己一般,悟到“造勢”之法,隻是對方或是隱然有悟,不如自己純熟,是以氣勢由高到低,到底不會重新借物再造。他頗是擔心這白衣男子會落敗場中,隻心中暗道:“楊逍功夫厲害之處,在於拿捏精巧,變化無方,料來應不會下辣手吧。”
他踱步觀望,每踏一步,都在觀望兩人招數中意蘊。他雖無“天眼通”那等本事,但“太極十三勢”幾乎無物不包,“化勢”既通,則天下武學,皆可微窺端倪。楊逍出手固然精巧,收發之間不斂鋒銳,卻無狠辣之意。青書暗道:“不掩鋒芒,固楊逍本性。隻是如此一來,卻教我看不穿他心意。”
原來他與楊逍數度交手,黃鶴樓一戰,卻是切切實實感覺到楊逍的殺意,那是先斂後放偽作的措手不及,初時仿佛波瀾不驚,俄頃間狂浪大作,“雷天大壯”轟然推出,險些便讓青書吃了大虧。
那便恍如一條毒蛇一般,隱伏不動,隻為致命一擊。
若是這時的楊逍招式轉折間鋒芒內斂,那青書便可確定,楊逍已起殺意。
但很明顯,楊逍並無刻意掩藏實力。
而反觀這白衣男子,衣袂飄飄,斷劍或刺或削,或斬或橫,招式間綿綿不絕的意境,即便是絲毫不懂武功的人站在麵前,這轉折自如的瀟灑風度,也會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青書看了良久,心中大歎:“這些年來,真難為他了。”
原來白衣劍客招式雖然淩厲,但卻半分殺意也無!青書知他甚深,轉念間便已料到原因,心中忍不住大是感慨,為一個義無反顧棄他而去的女子,值得如此麼?
他微微搖頭,又是踏過一步,離兩人相鬥之地,已然不過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