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千金(1 / 2)

這一闋詞牌喚作玉蝴蝶。乃是唐曲,《金奩集》入“仙呂調”。四十一字,前片四平韻,後片三平韻。而後至於宋代,教坊間漸衍為慢曲,《樂章集》亦入“仙呂調”,九十九字,前片五平韻,後片六平韻。

宋時大詞人柳永也曾為此調,詞句間風月瀟湘,愁意不絕,極盡濃豔華麗,溫婉柔潤之致。

青書適才所吟,在羅貫中聽來,前麵幾句,倒也平平無奇,甚至有兩處韻腳都未曾壓到,但及至“風也逍遙,雲也從容”的時候,這位史上所稱頌的大才子羅某人,竟是微微動容。

而後竟是越聽越驚,天地入腹,機鋒藏胸……分明是雄韜偉略暗藏不出,隻待時機一舉而發,單單聽來似乎並無如何了得,但合著這仍在滾滾翻騰的雲河霧海,委實讓人心潮澎湃。

“連窺天河,有雲如蛇。”這句話似乎還縈繞在羅貫中的耳邊。“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貫穿了中華大地上下幾千年幾乎便已成為真理的十二個字,又再一次撩撥起羅貫中心底的片羽靈光。

及至後來,羅貫中一顆心竟是撲通撲通亂跳起來,心驚肉跳的想道:“試問天下,誰與爭鋒?他想做什麼?”一時間,他看向青書的目光變得極是怪異。

雲河潰散,化作一朵一朵,漫開天際,金陽跳玉,陡然從層層雲嶂中躍出,猶若萬道金蛇射開,天地間一片敞亮。

這旭日東升的闊大氣概,即便以羅貫中之慧識靈心,也是不由為之一怔。然而,讓他更為驚訝的,卻是青書身上陡然騰起的絕強氣勢,猛然間讓他氣為之閉。

好像這一瞬間,眼前這位青衫客與這華山,與這旭日祥雲,與這天地萬物都融為一體,仿佛化身萬丈巨人,借自然之威,雄厚渾然的壓將下來,自己這隻小小螻蟻隻能乖乖的束手就擒,生不出半點反抗的念頭。

天闊闊霧漫漫,風滾滾雲皺皺,似乎都及不上眼前這人的一根手指頭輕輕一彈。

羅貫中怔忡半晌,眼神竟是不敢稍離青書,好像這青衫忽然騰起九條金龍,耀著烈日金芒,張牙舞爪,恍若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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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衝霄堂。

這裏頭的桌椅都是上等紅木所製,門外的葡萄架上藤蔓青青,帶著綠意沁然,芬芳著場中習武練劍的每一個華山弟子。

鮮於通在正堂裏正襟危坐,右手端著青瓷茶杯,左手掀開蓋來,湊過鼻去聞了聞,眼睛微閉,而後分開小指輕輕一彈,一滴淡青色的液珠跳出,輕微的“啪嗒”一響,落在地上。他伸出舌尖,在溫潤的茶水麵上輕輕一碰。

這等品茶之法,先嗅其味,然後伸指輕彈,方能品嚐其味,或苦澀或清冽,不一而足。

“皎皎瀅流注龍涎,青黃梅子惜辭年。”鮮於通眼前一陣恍惚,那個衣衫樸素、氣度卓然的儒雅男子好似又出現在他的麵前,右手端著古藤杯,左手則輕輕撫著他的腦袋,口中吟誦著他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的字字句句,搖頭晃腦的啜飲一口,而後將茶杯放下,取一條樹枝,舞一路劍法,身形縱躍間,真是好看極了。

“釋門梵音居家問,

莊生天籟閑時聽,

青空霽海任馳騁,

漫隨流水入行雲。”

鮮於通站起身來,輕輕將茶杯放下,踱步走向右麵牆上,將懸掛著的一柄折扇取下,稍稍用力一抖,便嘩啦一下展開。

這柄扇子帶著大紅色的穗兒,一邊是一副潑墨山水畫,而另一邊,則是輕描淡寫著的數行草書,似乎張狂到極處,幾乎便看不清到底所寫為何。

他走了兩步,手一揮將折扇合上,輕輕敲在椅子上,一下一下,節奏分明,口中喃喃吟道:“ 白菱半殘英蕙凋,素衣清歌漫寂寥,汩羅江畔滄浪客,為誰風露泣中宵?”

一個清朗的聲音悠悠傳來:“汩羅江畔滄浪客?屈子平生漂泊,滄浪二字,倒也正當。鮮於掌門好詩才啊!”

鮮於通猛然一驚,手上一鬆,折扇“啪嗒”掉落在地,他正要俯身去撿,但一隻枯槁的皺著雞皮的手卻後發先至,搶先拾起了這柄古意昂然的扇子。

青書右手緩緩撫過扇骨,潛運內勁,心中卻感疑惑,手中這物事卻是一柄普普通通的扇子,並未發現有機括暗藏。要知他精研“太極十三勢”,雲勢一通,似乎任何實物到他手中,都能被他探出特性來。譬如那****撫上馬背,竟能清晰的感受到馬匹血管中奔騰血液;掣著刀柄,毫不費力的削砍劈斫,挽出刀花陣陣,讓彭經添這個使刀行家都給看了個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