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輩……此話從何說起?”似乎頗有些不適應青書的突然開口,羅貫中愕然道。
白觀則是猛然睜目,眼中神光湛然,望向青書。
青書“嘖嘖”兩聲,冷笑道:“羅本,你且說說,何為儒,何為俠?”
羅貫中聽得身子微震,沉吟半晌,說道:“儒者,柔也。助人君順陰陽教化之道,亦遊文於六經要義之中,留意於仁義之際。祖述堯舜,憲章文武,是為之儒。”
白觀聽得連連點頭,望了一眼青書,撫掌道:“貫中兄所言甚是。”
說到這裏,羅貫中想了想,他又道:“而俠……自古俠以武犯禁,似以朱家郭解為鼻祖,實則不然。有人之所,則有俠,萬古恒不滅之。挺身而出,拔刀相助,為友為鄰,當為俠者。”
白觀在一旁點頭道:“為友為鄰,俠之小者。為國為民,俠之大者。惜今世無人能如郭靖大俠者,否則蒙人也不致為禍至此。”
青書雙手抱胸,冷笑道:“不錯,挺身而出,拔刀相助,為國為民,乃可稱之為俠。而儒者柔也,說白了不過‘忍受’二字,再多倆字,也就是‘明哲保身’。儒所求者,不過安定不變,而俠若不挺身反抗,忍氣吞聲,有何資格被稱為俠?儒俠儒俠,嘿嘿,說來不過狗屁!”
這一番話說的羅貫中嗔目結舌,白觀臉色忽紅忽青,先是憤而欲起,後卻露出深思神色。
鮮於通原是臉色蒼白,聽得這話,蒼白的臉上泛起陣陣紅色,他竭力喘上幾口氣,看了一眼青書,卻噤口不言。
羅貫中卻是一拍大腿,叫道:“前輩,我有至交好友,今日若然在此,定然與你把酒言歡,促膝長談!”
青書心頭一動,淡淡道:“哦?你所說的英雄,可有他一席?”他知羅貫中行事素喜不落窠臼,但卻偏要前呼後應。白觀之前既然已然品評完畢,他這時引出一位英雄,卻是正好。
果不其然,羅貫中撓了撓後腦,訕訕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前輩您。”
青書淡淡“嗯”了一聲,示意他說下去。
羅貫中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道:“我這位好友,曾是蒙人的一位進士,但卻是堂堂正正的漢人。”感受著身旁三人詫異的眼神,羅貫中語氣漸漸沉凝:“他是真真正正不折不扣的一位英雄。當朝惠宗點他為進士,他坦然受之,在大都三年,刺殺蒙古要員十七位,終至事敗,中書省內衙之中,激戰十餘場,身負重傷,終教他逃出。”
白觀聽得大聲叫好,舉杯同羅貫中碰了一碰,一飲而盡,眉眼間皆是豪興。
青書聽得心中一震,他原以為羅貫中所說的人乃是劉伯溫,皆因劉伯溫當年也曾抱著遊戲人間的心態考過大元進士。但聽羅貫中娓娓道來,卻又全然不是那位總是笑嘻嘻卻神機妙算的劉先生。
他忍不住開口問道:“這人是誰?”不錯,一介書生孤身深入大都,連刺要員,英雄二字,當之無愧。
羅貫中道:“他姓施,名子安,表字彥瑞。”
青書聽得眼中神光大亮,脫口道:“他姓施?”
羅貫中點點頭,青書又道:“可認識一個叫施耐庵的?”羅貫中怪道:“我這位好友……有個別號,正叫耐庵。”
青書聽得大是有趣,一拍羅貫中肩膀,哈哈笑道:“好,好,這等漢子,哪****定當與他一晤!”
羅貫中笑道:“前輩若然有意,貫中當可引薦。”
青書笑道:“甚好,甚好。”忽而神色一斂,問道:“你說他與我氣味相投,定會一見如故,卻是從何說起?”
羅貫中哈哈笑道:“我這位好友早過不惑,但骨子裏的血性卻是從未有減。路見不平怒而起,拔劍殺人這等勾當,他做的多了。有時候我都為他殺性所驚,他卻好似無所謂一般,隻道:‘爺爺生在天地間,不怕朝廷不怕官。如果遇上這等事還忍氣吞聲,還算個勞什子俠!”前輩,此一語出,與您適才高論,何其相似!”
青書點頭道:“這等人,若非內心如明鏡一般的高人,便是被昧了心竅的魔王。一怒而起,拔刀殺人,在常人眼裏,可不單單是偏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