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輕被宋翊和徐陽怔怔地看著,一時無法自處,又羞又悔,手腳似乎都沒處可放,黑亮的眸子浸淫在晶瑩的淚水中,她覺得自己丟臉極了,慌忙抓起手袋,奪門而逃。

宋翊首先反應過來,本能一般地站起身,丟下徐陽便追了出去。

在地下停車場裏,他‘砰’的一聲將顧輕輕拉開的車門關上,低頭看著背對他的顧輕輕,手在半空中揚了許久,才緩緩搭上她微微聳動的雙肩。

“輕輕…”他突然發覺自己追上來竟不知道要說什麼,“輕輕,別哭…”

他的喉嚨像被堵住了,顧輕輕突然轉身抱住他的腰,頭靠在他肩上,細細的綴泣聲,不用看他也知道她咬著唇忍著不發出聲音。

雙手摟緊她,眼淚在眼眶裏打了幾個圈,成串滾落。

停車場的背光處,徐陽如同幾年前那般隻能遠遠地站著,然後輕歎了口氣,默然轉身離開。

看來這輩子,自己終究是沒走進她的心裏了…

“宋翊…”顧輕輕雙腳退開一些,看著他,聲音微微顫抖,“別讓我看到你,看不到你我就不會想你,看不到你我就不會像這樣抱著你,所以我真的不能看到你!”

聞言,他心頭一震一抹說不出的酸澀襲上心頭,重新把她拉回懷裏,手摸著她的頭發,“那就不看,讓我看著你就好了。”

他笨拙地拍著她的背,含在喉嚨裏許久的話終於說了出來,“輕輕,為什麼我感覺你比以前瘦了?這些年你過不好嗎?”

懷裏的身軀像是要印證他的話般輕顫起來,淒涼得如同秋風掃過落葉,是那樣得薄弱。

她幽幽開口,“我過得不好,我不想逞強說我過得很好,但這幾年我真的過得不開心!”

她本想告訴他,她和霍啟晨隻是名義上的夫妻,但轉念一想決定還是不告訴他,因為他們之間夾了個陸曼…

而她不想去破壞別人的幸福!

他又抱緊了一些,似要把所有的憐惜都灌到她身體裏,他吻著她的頭發,吻著她的眼淚,他看著她淹了水的雙瞳,忘了一切,蜇伏在內心許久的話自然而然地滾出喉嚨,“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顧輕輕怔怔地看了他很久,才別開了臉,低頭又埋回他的胸膛,悶悶地啜泣聲大了些,宋翊感覺到自己的襯衫被咬住了,濕熱的溫度隔著皮膚灼痛了心,半晌後,他聽她怨懟又無奈的歎息,“你明知道我回不去了,宋翊,你知道的!”

是啊,他明知道的,可他仍是不想放開。

腰上的手鬆開,顧輕輕轉身打開了車門,直到車駛出停車場,她也未轉頭再看他一眼。

宋翊有如木雕,手頓在半空中,好似她還在他懷裏,沒有離開過,這麼多年一直沒有離開過。

他抬頭望著尾燈的消失的地方,是停車場的出口,暗沉沉,空落落的,像他的心,開了道口子,什麼都漏出去了,卻沒有補進來的。

這就成熟的壞處,再深刻的愛情,也會被放到天平上去衡量。

十幾歲時,他與顧輕輕站在天平上,一樣地年紀,一樣的經曆,一樣的單純,他們站在天平上是平等的,所以他們毫無顧慮地相愛,愛得信誓旦旦,許下無數個來生,誰也不去計較那天平是否傾斜。

二十幾歲時,他們被生活加加減減,誰也稱不出彼此的重量,誰也不敢貿然站上那座情感的天平,所以他們怯懦地放棄,學會忘記誓言,學會安於這世的平淡,誰都逃避那座在心裏已生了鐵鏽的天平。

盡管,他們都無法剖開跳動的心髒,取出在那裏生了根的感情。

隔天

外麵是豔麗的天,十分潔淨的湛藍色,天底下是烏煙瘴氣的城市,繁華區像被捅了的蜂窩,亂糟糟的,鬧哄哄的,屏蔽不了世俗的喧囂,能選擇的,隻有一同沉淪。

街角處,一個小小的店麵,貼著花花綠綠的海報,顧輕輕放慢車速,開了車窗,一對情侶走過,她模糊得聽到他們幾句談話——

女孩指著海報忍不住讚歎,“那不是霍啟晨嗎?都三十多歲了居然還那麼帥!”

男孩摟著女孩的肩說,“親愛的,你隻能說我帥,知道嗎!”

“是是是,親愛的最帥了!”

經過他們身畔顧輕輕在心裏暗想,這個女孩說的話大概是世上最潔淨的謊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