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啟晨也站起來,走到壁爐前佇了一會,又踱回來,抓起沙發上的竹簽,心煩意亂地在茶幾的玻璃麵兒上‘篤篤篤’的叩著,他瞪著那一溜兒還看不出花型的青邊,嘴裏吐出兩個字,“真醜”,幸好不是織給他的,否則打死他也不穿這種土得掉渣的毛衣!

這樣想著,他像得到了安慰,心裏一爽快,竹簽一下又一下得捅得更用力,打好的毛衣邊從簽兒頭上滑出來。

他定睛一看,壞事了!

顧輕輕耗了一個下午才織了這麼多,被他幾下就給捅沒了,這下好了,她到時若織不出來,非怪到他頭上不可,說不定還以為他蓄意破壞!

什麼叫賊心虛?

霍啟晨雖說不是存心的,但他可不敢保證潛意識裏沒存這個心!

見顧輕輕還在廚房泡茶,他忙抓起那邊,想靠自己的聰明才智將其還原。

雖然他是賺錢的天才,但不是全才,起先他一針針地灌回竹簽,心裏還稱讚自己聰明,難不倒他,正得意忘形的時候,不小心拉了一下還沒織到的線,脫了好幾針。

顧輕輕端茶進來時,奇異得見到他一個大男正人抱著沒打好的毛衣,蹙著眉頭,翻來覆去地研究那溜毛衣邊。

“霍總,你…你要學這個?”她語氣十分不確定。

霍啟晨陡然對上她好奇的目光,竟覺得臉有些發燙,心裏直叫著丟臉,毛衣邊摩得手癢癢得,他順手扔到她手裏,速度快得仿佛那是條會咬人的青蛇!

“不是,我以前沒見過,所以想看看,不行嗎?!”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其實他現在很想去書房,但又不屑於逃避責任,而且他理氣直壯地認為,他不是有意的。

如果真的理直氣壯,就不會如坐針氈了…

雖然那溜邊隻被拆掉了幾針,但以顧輕輕目前的水平是絕對補不回來的!

所以她研究琢磨了好久都接不起頭,過了一會,她用審判的目光看向客廳裏唯一的嫌疑犯,“老實交代,是不是你拆的?”

霍啟晨卻泰然自若得喝著茶,“不小心碰掉了幾針,就幾針而已,你補上不就行了?”

“可我現在根本還不會補針!”顧輕輕撫著額頭,氣岔道,“你真是害死我了,這下又要全部拆掉重打一遍!”

霍啟晨就當沒聽見,看她真的要拆掉,又有些內疚,但他現在心情過於複雜,那內疚很快化為嘲諷,“不會織就別織了,上街去買一件不就得了,你看你織的那個,醜死了!”

顧輕輕正氣悶著,理智又告訴她不能以下犯上,於是她選擇了忽視,把他當空氣。

她的不理不睬讓霍啟晨覺得自己的尊嚴被踐踏了,道歉絕不可能,所以他選擇了勸慰,“說真的,你織的真不好看!”

他頓了頓,在心裏告誡自己一遍:要勸慰,要好好的勸!

“你想想,你織了那麼久肯定舍不得拆,即便織得很醜!”

顧輕輕飛快得挽線,徹底無視他。

“現在我幫你拆了,你再織,一定比開始的織的好,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她忍無可忍地白了他一眼。

“說到底,我對你還是有信心的,明年你一定能織出一件毛衣!”

“嘩嘩!”的翻書聲,花型設計被扔到一邊,顧輕輕找到翻到基礎篇,從最簡單的平針開始。

霍啟晨覺得自己早該住嘴了,可她一直不搭話,他就覺得心裏不舒服,想了想再次開了口,“就算織不出來也沒什麼,畢竟織出一件很醜的毛衣,對於你過世的媽媽來說也許是種不幸。”

霍啟晨絕對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在故意諷刺,他也不懂自己怎麼就那麼確定她織出來的毛衣一定很醜?

或許是他希望她織出來的毛衣很醜,醜得不能見人,醜得他可以取笑她!

總之,他絕對不希望她織出來一件漂亮的毛衣!

正在他要把‘醜’繼續貫徹到底時,顧輕輕終於回答他了,“我原本是想給我媽先織一件,練練手,如果織得好看順便也給你織一件的,但現在…算了,你的就不織了,我還是去街上給媽買一件毛衣燒給她好了!”

“那個…其實…其實你織的也不是很醜,如你肯努力的話,還是可以織好的!”

聞言,她好似見鬼了般雙眸瞪大的看著他,一時語塞…

片刻,她緩過神來後眼神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她知道這廝是一定想等她織出他那件毛衣的時候再狠狠嘲笑她一番!

所以她才不會輕易上他的當呢!

時間在人一無所覺時悄然流逝,歲月沉澱,隨著年華逝去的愛情如陳舊的烏木家具,沉沉地壓在空間的一角,淡淡的幽冷木香,在眼睛與靈魂的接駁處,縷縷似有若無地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