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幾十米遠,她不敢往前走,白色的圍牆裏的房子是她住了四年的地方,那扇緊閉著的黑窗戶,她從前總倚在那兒往外看,看遠處的山巒和遠處的海,想像著自己變成一隻鳥兒,振翅飛出去,停在枝頭,歇在房頂,哪兒都可以去,自由自在。
人還真是奇怪,一旦真的恢複自由了,竟又想著去自投羅網!
她倏然想起前段日子總在睡前憶起那扇窗戶,離開前的那段日子,她站在窗台前,霍啟晨總會出其不意得從身後抱住她,然後牙齒時不時輕咬住她的鎖骨。
她抗議他把自己當根骨頭,他咬得更起勁,說‘你還敢拐著彎兒罵我?我是把你當玉米,香噴噴誘人的熟玉米!’
她不禁伸手摸摸脖子,那兒還有些灼燙,她笑著,可眼淚卻不知什麼時候落下來了,她一麵走,一麵用手背擦著淚水。
但那淚總也擦不幹淨,一股腦得往外湧,看不清路,一頭撞到了樹幹,擦淚的手揉著額頭,她想:自己這是活該,人家都要訂婚了,還想他作甚?
顧輕輕雙手環抱住顫抖的身體蹲在地上,痛了後總算是沒淚水了,眼前卻多了雙皮鞋,她心裏一緊,這地方這麼安靜,別是有什麼壞人,忙站起來看也不看,轉了個身就要跑,手卻被拉住了,正要叫出聲時,她被粗魯地拖著往馬路上走,這才看清——
她總歸是叫出聲了,十分熟撚得叫道,“霍啟晨!”
然霍啟晨沒應她,也沒看她,隻管上前把她拖到車旁,然後打開車門把她塞進去,自己坐進了駕駛座,仍沒說話,打火發動車子。
夜依然是寂靜的,車裏也是,顧輕輕當自己又在做夢,心甘情願卻又情緒複雜的坐著,規規矩矩,連手都老實地交疊在腿上,不知是怕驚醒這個夢,還是怕驚回自己的理智。
她甚至是臉也不敢側一下,怕看到他,也怕看清他,因此她沒發現霍啟晨鐵青卻又落寞的神色。
車子重新駛回城區,改道向東邊的郊區駛去,約莫過了一小時,才在黑色的鏤花大門前停下來,他語氣生硬道,“到了,下車!”
她聽話得下了車,不禁懷疑四年時間是不是被他奴化了,他說什麼,她總是條件反射性得去聽從。
繞著螺旋石梯而上,顧輕輕踏在青石板上,看向夜風拂過,波光粼粼的湖麵,和一整片在燈光下落雪繽紛的櫻花樹,樹下葉子狹長,迎風擺動著青綠波浪的應該是鳶尾,這個季節還沒有開花。
她看到了自己曾對他說起過的想有一個依山傍水的家,到時就能聽到鬆濤和竹聲,既浪漫又靜心。
顧輕輕愕然得注視著麵孔冷凝的霍啟晨,卻見他唇角微微勾起,噙著抹淡淡的嘲諷,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那嘲諷竟有幾分淒涼和心酸。
此刻他一點也不想說話,更不願多看她一眼,片刻後他伸出手拉起她繼續朝裏麵走,走到日式房屋前,推開了門,那是他之前和宋翊曾談判過的房間…
竹簾子也是打起來的,沿壁的燈隻亮了兩盞,一明一暗,光線不是很明晰。
霍啟晨到窗邊盤腿坐了下來,桌上的擺了茶具,卻沒有茶,他敲了幾下桌子說,“別站著了,坐吧。”
顧輕輕依言在他對麵坐下,兩手擱在桌麵上支撐著坐得不怎麼平衡的身體。
他隻望著窗外湖岸的燈說,“這房子是我特意為我未來妻子建的。”
她聽了後心頭湧起一陣心酸,沒來由得來氣,自己如今夠難過了,他非得這樣繼續戳她的心不可嗎?
她強壓怒氣,“跟我說這些做什麼,是想要我恭喜你嗎?”
霍啟晨冷笑一聲,轉過頭抓了她的手,粗蠻得拔下她手上的戒指,“恭喜嗎?也是,我該恭喜你這麼快就投入別的男人的懷抱,我未來的妻子即將跟別人結婚,嗬…是該恭喜的,但祝福的話我說不出口!”
顧輕輕一時沒聽明白他的話,細想片刻後倏然睜大了眼睛。
而後霍啟晨把戒指又給她套了回去,不看她那雙水盈盈的大眼睛,“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是我們第一次簽下契約的日子,我現在想結束之前那份契約,在這裏和你重新建立一份新契約,一個合法的,雙方自願又平等的契約,我以為你會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