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窄小的病床的另一邊倏然窩陷了進去。
一隻大掌緊緊的將言霜摟進懷裏。
她的鼻尖貼著這人的衣服,頓時傳來一陣熟悉好聞的味道,言霜一怔,渾身變得僵硬。
已經一個多月了。
每一次在她睡著的時候,總會有一個身軀在自己身邊躺下,大掌輕輕攬著她那已經瘦的沒有絲毫肉感的腰。
而每一次,言霜都是緊閉著眼睛,沒有看過一眼。
因為,她知道這是誰。
一開始,言霜以為自己深陷到了一個自己幻想出來的夢境。
可是後來所有的感受都越來越真實。
真實到每一個生活的角落,都充滿著那個男人的氣息。
早餐言霜最喜歡喝的那濃稠的西米粥。
中餐營養清淡的排骨湯。
每一天,許青然總是帶來不算精致但是看上去又很用心去做的飯,送來給言霜。
言霜沒吃一口,她都知道,是誰做的。
即便是過去五年從來沒有嚐過一口那個男人做的飯菜,可是真正吃進嘴裏的那一瞬間,就能感受的到。
女人的預感永遠都來的很及時。
隻不過……
如今,言霜卻終究再也不敢打開眼睛去看一眼。
看一眼那個自己過去深沉的愛了十年的男人。
看一眼那個曾給自己萬分痛苦和傷疤的男人。
看一眼那個心心念念藏在心底裏再也不願拿出來仔細懷念的男人。
已經過去了……
人的一輩子,過於短淺。
至少對於言霜來說是這樣。
來到這個世界還未滿三十年,卻要揮手訣別。
可是,一想到自己曾經深沉的愛過,曾經嚐到過那些濃厚的心痛和遺憾,言霜便覺得這輩子,就這樣,已經夠了……
真的已經夠了……
言霜翻了翻身子,胃裏和身體的疼痛已經讓她想起過去那些揉進血液裏珍藏的東西,總是力不從心。
睜眼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下雪了。”
窗外已經下雪了,言霜費力的笑了笑。
床邊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床單上還有他躺過的痕跡。
言霜將身體的疼痛緩和了許久,才從床上好不容易的爬了下來。
下雪了,一定得出去看看,因為這是最後一次了……
身子已經像隻殘破的船隻,漂浮在海上,搖擺不定。
穿了好多層衣服,還是覺得冷。
胃裏的泛痛,讓言霜直不起腰。
她佝僂著背,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到門外。
整個世界都白茫茫的一片,溫柔,夢幻。
在這種天氣裏告別,應該算得上特別美好了吧。
言霜深邃好看的雙眸將所有一切都受盡眼底,她看著周圍的一切,目光在不遠處,手中提著保溫杯的男人的臉上停下。
整個身子都頓住。
還是見到了。
最終,她還是見到了那個男人。
紀邵寧站在不遠的地方,雙目赤紅的迎接著言霜的目光。
這一次他沒有躲開,他出現在了她的視線裏。
整整一個多月,他都走在暗處,用無形的方式,躲在言霜的身後。
為她做飯,陪她賞雪,抱她睡覺。
每一次他都將自己藏起來,就因為她說的那句,她不想再見到自己。
紀邵寧隻想在這個女人最後一段時間裏能好好的,不那麼難受的過完。
他知道,這個女人自己已經沒有時間沒有機會挽回和彌補。
上帝在折磨言霜的同時,也將他折磨的體無完膚。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宿命。
他已經回頭,可是,卻再也不給紀邵寧機會。
言霜僵硬的杵了一會,隨即,她緩緩回頭不再看男人一眼,轉身,卻淚如雨柱。
眼淚模糊了雙眼,再也看不清眼前美好的雪花。
她就這麼,一步一步朝著前麵走著。
身後的那個人也一步一步在後麵跟著。
縱使她的腳步過於緩慢,縱使自己的心裏泛起的痛苦有多深厚。
紀邵寧仍舊,一步一步緊跟著。
倏地,胃裏泛起一陣疼痛,言霜喉中湧出一股腥甜。
血液一滴一滴從嘴角滑落,而後又一滴一滴落在潔白的雪地上,留下一抹抹刺目鮮豔的紅。
紀邵寧一手提著保溫杯,一手緊緊捂著自己劇烈泛痛的心口。
他就這麼沿著一路言霜在雪地裏,流下來的滴滴滲入雪裏的血跡,緊緊的守在言霜的身後。
而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將她弄丟了。
……
大概是時光總是殘酷的。
所以,希望所有人都能珍惜現在,珍惜眼前人。
不要將那些曾將自己揉進血液裏,視如生命的人給弄丟了。
願大家都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