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初春,灰褐色的樹枝似乎一夜之間就突然醒來,爭先恐後地萌發出新芽,一簇簇吹彈得破的嫩綠如同嬰兒飽滿嬌柔的肌膚,遠看時,不禁讓人心生憐愛。如此春意盎然的好景象,卻因飄散一地的萼葉而呈現出些微蕭瑟。
虞琴是小路上的常客,總是漫無目的地來,又漫無目的地離開。
當子岩嬉笑著背虞琴在這裏奔跑時,虞琴是快樂的。一個女子,得到愛情的同時也就得到了整個世界。
琴,我要讓你悠遊地幸福著。你是我心底的一根弦,隻被春天的風彈撥。
岩,我是童話樹上被吹落於你身旁的一顆種子,隻為你萌發快樂的笑顏。
那時候,虞琴軟軟地依偎在子岩的肩膀上,月華遍灑,樹葉簌簌作響,映在窗玻璃上的是一幅絕美的雙人剪影。
(二)
第一次看見子岩懷抱著另一名女子,虞琴被釘在原地,無法動彈。
子岩一如既往的儒雅,隻是發現虞琴時瞬間掠過一抹驚訝,或是愧疚?那名女子,長發翩然,有兩彎新月般恬靜微笑的眼睛。看見女子的刹那,虞琴就知道自己輸得徹徹底底。
那天的天氣非常晴朗,外柔和,而虞琴卻聽到心爆裂的聲音,清脆響亮。
不要哭,虞琴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強忍被撕裂的劇痛,看著子岩略顯惶恐地來拉自己的手,虞琴不斷地後退,子岩的眉眼依然俊朗,可是,已經那麼遙遠,虞琴轉身狂奔。
不知過了多久,虞琴才停了步,蹲下猛烈地咳嗽,直至咳得滿臉淚水。原來,一個世界的摧毀輕而易舉。童話不再,愛情不再。忽如而來的一陣風,也能將破碎的幸福吹得獵獵作響。
虞琴不喜歡淚流滿麵的感覺,不喜歡在漫長雨季裏仍要獨自品味苦澀,所以,她寧願端起酒杯,寧願對著透明眩惑的液體傻笑。輕輕地抿上一口,又一口,辛辣的味道從舌尖順嗓子直達五髒六腑,多麼痛快的燃燒。
酒吧裏,燭影嫵媚,輕幽的樂音彌漫,成雙成對的情侶,或低斟,或淺笑。虞琴輕輕晃動杯中的液體,看黯淡的光影變幻無常,光影背後,是什麼?究竟是什麼?眯著微醺的眸子,抬起頭,鄰桌,仿佛有一個男子朝這兒看過來,虞琴朝那個方向,傻傻地遞了一個笑容,在尚不知笑容是否落下之前,虞琴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一片迷糊中,身子一軟,便斜斜地癱在酒吧的沙發裏。
(三)
這是怎樣的女子?鉛華不染,柔順的黑發低垂及肩,乖巧純真的臉上充溢了孤獨無助的神色。全然不象徘徊於酒吧間的常客或流鶯,隻一個人靜靜地喝酒。非墨疑惑地看著,此時,這女子仿佛留意到他的凝視,側了臉,緋紅雙頰上淺淺的笑容飄來,輕無著處。那樣恍然若失的笑,讓非墨的心不禁怦然一跳。象搖曳將盡的焰火,醉酒女子的身影,瞬間墜入沙發無邊的黑暗裏。
輕握著啤酒杯,非墨的食指,冷靜地在杯沿上遊走,一絲笑容浮上來,這樣單純又失意的女子,正是非墨將要獵取的對象。
非墨不動聲色地端起酒杯走近女子身旁,然後坐下,看女子斜斜地躺著,臉上沒有絲毫淚痕,隻在微翹的唇邊掛著些許看似哀傷的表情。
傷心的刀子有多快?非墨在等待女子醒來的過程中,這樣想著。酒吧裏,什麼光怪陸離的事情都可能發生,怎樣醉生夢死的女人都可能遇見。非墨喜歡和失意醉酒的女人搭訕,產生點情愫,發生點關係,體會點被愛的感覺,然後充當一個瀟灑的劊子手,將所謂愛情,砍得七零八落,這是非墨辛苦工作之餘的最具快感的遊戲。在非墨眼裏,世間的女人,不過是餃子,吃膩了白飯之後偶爾的佐餐。
一招手,侍應很快把一杯清水送了過來。非墨將虞琴扶起,耐心地將水灌進她的嘴裏,被水一嗆,女人的眼睛緩緩睜開了,陡然看見陌生男人抱著自己,立刻下意識地抗拒著要掙脫,非墨的手一緊,低沉了聲音說:“放心!你醉成這樣,我即使是色狼也不會要你!”
虞琴繃緊的全身開始慢慢放鬆,又被動地喝了幾口水,心裏清醒地意識到應該回家,不,不是家,是回單身宿舍。可是,四肢沉重得根本無法離開男人的懷抱,更談不上自己走回去了。“回家,回家。”虞琴囁嚅著。
男人的臉上不經意地掠過一絲笑容,扶起女人,在女人迷糊狀態中的指點下,倆人跌跌撞撞地摸到了女人家門。
女人的家小巧而精致,鏤空燈罩的落地燈,案幾上一枝悠然舒展的清新蘭花,呈簡潔線條的淺藍轉椅,簡易書架裏整齊擺放的書籍,一張中床,淡綠花布被單,一個憨笑的小布熊,配套的廚廁,如此而已。然而就是這站在門口也能一瞰無餘的小單間,卻充溢了無比恬淡清雅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