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問,做長輩的操心那個幹什麼。”
覃琳不以為然,“看他自己唄,要是真有天分有機緣,也不需要我們引薦。”
“我好想當他的機緣~”
“……”
“別說這些了。”
覃琳擺手終結話題,“還不如想想待會兒去哪玩。”
小姐妹有日子沒見了,晚上自然是要喝一杯的。本想等秦覃收工後帶他一起去吃個宵夜,不料被拒絕:
“我直接回去。”
秦覃說,“今天累了,不想在外麵多待。”
“怎麼,最近狀態不好?”
覃琳細細地打量他,在他眼底看出某種熟悉的空洞,心裏微微一沉,“最近沒去你的醫師那兒複診嗎。”
“沒錢。”
“……”
秦覃看出她想法,先一步打斷,“不用給我預約,欠你的錢我都還沒還完。”
“哪裏是你欠的……隔段時間還是要約一次去複診看看的。”
“自己能調節得了幹嘛還花那個錢。”
秦覃沒什麼表情,表現得不以為然,“我心裏有數。別操心了。”
她還想再說點什麼,可顧及場合與時機,終究沒有多言,隻拿起旁邊的漁夫帽壓在他頭頂,用長輩的語氣叮囑,“自己要顧著點自己。”
“知道。”
攝影棚離高鐵站不遠。臨市間列車隔十來分鍾就有一趟,回去很方便。而當他到達,巨大的電子屏幕上顯示,今日最後一趟列車在晚上十一點二十停止檢票。
秦覃看了眼時間,十一點二十一。
“……”
他低聲嘀咕:“真有你的。”
不知道是在說高鐵還是說自己。
隔天最早一趟車是七點半。他買了明早的票,出站左轉去肯德基,打算在這湊合一晚。
攝影棚裏每個人的身上都帶著曖昧的香水味,要用這種氣味把自己與其他人剝離。可放進人群裏招呼一圈,每個人的身上又都染上旁人的氣味,七七八八混在一起,從芬芳到令人生厭。
秦覃知道,自己身上也是這種令人生厭的香味,象征性地要了一杯冰美式,找了張角落的空桌落座。
原則上他厭惡任何會沾染衣服的氣味,但食物的香味比工業香精更令人容易接受。相比之下,接地氣的肯德基稍微可愛一些。
他最後看了眼微博,關掉手機靠在窗邊打盹兒,任由炸雞薯條的香味悄無聲息地把自己浸透。
肯德基裏的bgm音量減小,變成舒緩的旋律。
夜色漸濃,萬物休憩。
一整天的忙碌裏,他的大腦都處於遲鈍的狀態,木訥的思維反應卻在這時忽然活躍起來。
視野範圍內的景象全部變成了灰色。有一道人形的影子靠近,掰斷座椅上的鋼條,遞給他。
他甚至沒有猶豫,起身接過鋼條的動作如同和老朋友握手。
玻璃門無聲地爆炸,握住鋼條的手也是灰色。他走出店鋪,站前廣場上人流洶湧,全部都是霧蒙蒙的灰影。
每一個人表情都是同樣的麻木。在他現身的一刹那,無論身朝何種方向,以毛骨悚然的同步率,成百上千雙空洞的齊齊轉頭盯住了他。
他站在這一片灰色的旋渦中心,舉起鋼條,猛地砸了下去。
手起手落,單調重複的刺激也能讓人興奮到戰栗。隻有四處噴濺流淌的鮮紅是灼目的,濺到臉頰會粘稠地滴落。腥甜的滋味比起血液更像番茄醬。
秦覃驀然睜開眼。
玻璃門好好地關著。
點餐台前店員無所事事地低頭刷著手機,身後牆麵上的白胡子老頭穿著紅圍裙打著黑色的領結,笑容和藹可親。
他拉低了帽簷,拿起咖啡一飲而盡,清除腦海中荒誕的幻想。
天亮後輾轉回到宿舍,室友們都還在睡覺。隻有靠門口的下鋪是空著的,應該是有早課,掛在床頭的裙子也不見蹤影。
秦覃向那亂糟糟的床鋪上投去一瞥,漠不關心地收回視線,拿了水卡去衝澡,冷水洗掉發膠和一身複雜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