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湖麵上驀然激起巨大的水花。

沒有半分心理準備,文頌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躺進了水裏。

夜已經深了,周圍幾公裏沿湖步道的行人隻有他們兩個。歌單播放到最後一首,手機裏不再傳出旋律。水花也逐漸消失,變成一圈圈縮小的漣漪,很快就不再起伏。周圍是令人心驚的寂靜。

“秦覃?”

文頌聽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緊張地等了半分鍾,漆黑的湖麵上沒有一點響動。

剛剛沿著圍欄撒歡的人好像憑空消失了。

他分不清秦覃是不是失足落水,按常識溺水起碼得浮起來撲騰幾下,總不是這麼個消失法。

“秦覃……秦覃!!”

趴在護欄邊往下看,隻有一片幽深的湖水。無論怎麼呼喊都得不到回應,他咬咬牙,把手機扔在地上,翻過石欄跳進了進去。

湖水冰涼刺骨,凍得人打顫。文頌轉動身體撥開水流,往下潛了半米,視野中終於捕捉到暗色的人影,無聲地懸浮在湖水裏。

他閉著眼,發絲飄在水中,幾乎靜止。身體自由地舒展,沒有任何動作。表情放鬆,眉毛上還附著細小的氣泡,讓這幅畫麵更加生動。他像一件包裹在深色琥珀裏的藝術品,定格在最壯麗的瞬間,懸浮在無底的深淵之上,以毫不掙紮的姿態緩緩墜落。

這景象美得幾近可怖。細小的氣泡擦過臉頰升上水麵,文頌吐出肺裏的空氣,繼續下沉去接近他,無論如何先把人帶上去再說。

觸到手指的瞬間,秦覃驀地睜開了眼睛。

文頌被嚇得一嗆,劃水的節奏也亂了,慌亂中看到他朝自己遊過來,行動自如,並沒有溺水的跡象。

接著腰上一緊,被帶出了湖底。

秦覃把他托到湖邊,利落地上了岸。

看他驚惶未定地大口喘氣,居然還笑得出來,給了他一個濕淋淋的擁抱,“嚇壞你了?”

“……”

一點都不好笑。

簡直是瘋了。

文頌渾身濕透,被夜風吹得發抖,心有餘悸地瞪了他一眼,沉下臉轉身就走。

“要回去了嗎?文頌……文頌!等等我。”

秦覃撿起手機追上他,笑著去拉他的手腕,“真要回去?不跟我玩了嗎?我還打算帶你去別的地方呢,有個地方我一直想帶你去……”

文頌甩開他的手,路邊攔下輛出租車,無論他說什麼都一句也不理。

司機師傅見多識廣,還幫忙勸,“哎呀……不要這樣動氣嘛,誰家還不是隔三差五吵個架,很正常的。”

文頌寧願回答司機,也不願意跟車外的人說話:“是他太過分了!”

司機:“……”

你好嬌啊。

“那好吧,路上小心。”

秦覃為他親手關上車門,即使是渾身濕透的狼狽模樣,也難擋微笑時神采奕奕的光芒,眼神明亮得驚人。

“跟你在一起很有趣。”

秦覃說,“明天見。”

秦覃沒有上車送他。

文頌氣得忘了害怕,自己瑟瑟發抖地回了家,氣哄哄地洗漱,躺在床上又氣到半夜睡不著覺。

越想越氣!

怎麼會有人大半夜往湖裏跳的啊。很好玩嗎?不知道這樣很嚇人嗎?

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即使他脾氣再溫吞,也忍不了這麼過分的惡作劇。

臨睡前,文頌滿腦子都還想著等明天見麵,一定要把他罵一頓,嚴肅地告訴他以後不許再開這種玩笑。

但他們“明天”沒有再見。

一覺醒來,文頌情緒平複了些,可一上午都不見秦覃發來消息。

他沒怎麼管過日程安排,都是秦覃確定了當天要去幹什麼,掐著點下課來找他的。今天秦覃不回消息也不接電話,他都不知道應該在哪裏見麵,不得不主動聯係。

然而一整天過去,沒有傳來半點音訊。

這一次甚至看不到水花。秦覃忽然消失了。

文頌還有些賭氣,思量許久懷疑是他的另一場惡作劇,不回應便也不再主動聯係。傍晚時分,拉了藍嵐陪自己一起去眼鏡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