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一落地, 客廳裏像被按下靜音鍵,眾人的視線齊刷刷投到文頌身上。連兒童椅裏尚不知事的小孩都被氣氛影響,停止了咿呀學語, 好奇地左看右看,不明白這幫大人為什麼忽然集體失聲了。
他們正忙著觀察文頌的反應, 就像去動物園時用石頭惡意地往動物身上投擲取樂。即使知道他隻會躲避, 會一如既往地隻是低頭笑笑, 並不多爭執什麼, 也還是樂此不疲地反複欣賞,揣測他此刻的心裏該是如何的不安難堪。
文頌隻覺得乏味不堪。
“怎麼看著有點迷糊啊。”
文煜用手背貼了貼他的臉頰,“酒喝得太急了?”
他沒這麼容易喝醉, 但皮膚薄, 稍微有點熱度就臉紅得很明顯,此刻正好能拿來當做借口, “嗯……是有點頭暈。”
“第一次喝酒嘛, 是會這樣的。”
多虧抿了這幾口酒。文老爺子一點頭, 他得以比往年更早地先上樓休息。房門一閉, 樓底下的人吵鬧著要守歲還是什麼都與他無關。
整個世界都清淨了。
他倒在床上舒了口氣。想著時間還早, 秦覃那邊估計還是正在進行時, 不好打擾。又怕自己一躺下就會睡過頭,設了個鬧鍾才安心。
等到十二點時, 他果然已經掙紮在困意裏, 靠著最後一點毅力打電話給秦覃說新年快樂,都有點像夢遊。
“新年快樂。”
秦覃在醫院走廊裏接到他的電話,倒有些慶幸他睡著了。
秦濤剛從急救室轉到普通病房。宋青冉去買了兩杯熱咖啡回來,遞給他一杯,“不告訴文頌嗎?”
秦覃搖頭, 側耳傾聽,確定電話那頭隻有不醒人事的呼吸聲,掛了電話才說,“他太容易心疼我。”
大過年的在醫院陪床,是被他聽到就會擔心得睡不著的程度。
“喂……禁止隨時隨地撒狗糧啊。”宋青冉無奈道。“醫生怎麼說?”
“不建議手術了。今後保守治療,病人積極配合及時放化療的話,應該還有一年左右的時間。”
秦覃原封不動地轉述。“胃癌晚期。”
他看起來非常鎮定,一點都不像是十分鍾前剛知道的樣子。
宋青冉聽著心裏發沉,還有點恍惚,反而更像是那個受到衝擊的病人家屬,“那秦叔他自己……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大概吧。”
秦覃沉默了一會兒,“他沒告訴過我。”
或許今晚特意安排要回家過除夕,就是打算說這個的?
街道上飛馳而過的救護車警笛聲,此時又闖入腦海。
在他和文頌打電話閑聊的時候,秦濤就躺在那輛車裏命懸一線。如果能定格那一刻,會像個十足荒誕的轉場鏡頭。
“多謝你幫他叫救護車。”
秦覃說,“還有……抱歉,除夕還讓你在醫院裏過。”
“跟我還說這個幹什麼。反正我也沒地方可去。”
宋青冉無所謂道,“還不如陪著你呢。”
本來在家裏待得實在無聊,還想著到他家裏蹭口年夜飯的。
誰知道上門時正好撞見秦濤倒在地板上,一口飯沒蹭著,倒是蹭進醫院裏來了。
“真的嚇我一大跳。”
宋青冉生平第一次遇上這事,想安慰他都不知道從何時說起,“那以後呢,你是不是就得經常在醫院守著了?”
“最近幾天應該離不開,看什麼時候能找到護工吧。”秦覃說,“應該都回去過年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