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頭發幹透他都沒有動, 也沒再說一句話。文頌很難得見他睡著得這麼快,不舍得叫醒他,便隻小心地抽出手, 脫下開衫蓋在他身上,從肩膀到腳踝, 幾乎能把身體蓋嚴。
個子那麼高, 蜷起來也是這麼小一團。
也有外衫特意買了寬鬆款式的緣故。但情人眼裏出西施, 文頌看在眼裏, 滿心憐愛。如果是刷微博時見了這樣的照片,分分鍾還要再評論一句“媽媽愛你”。
不要總是報喜不報憂就更好了。
這棟房子就像個獨立的小世界,秦覃把所有麻煩事都關在門外, 從不帶進來給他知道, 像要給他一個沒有煩惱牽絆的樂園。被這樣嗬護對待是很窩心,可他不希望秦覃覺得自己是個隻能嚐甜頭, 不能一起經曆挫折的男朋友。
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 他用來反思自己對秦覃是否過於依賴, 順便想一想應該如何和秦覃討論這件事, 才能顯得態度認真又不至於太嚴肅。
他原本以為這個問題需要思考到天亮,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專注力。在淩晨向著清晨過渡時, 在他本不該睡著的那段時間裏,他做了一個令人惶惑不安的夢。
無論往前還是往後很多年, 文頌都沒有再做過那樣的夢。像一縷遊魂飄回幼時居住的家門裏, 那天晚上,當文晴哄著他去街上的便利店裏買巧克力麵包當作晚飯,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出門。
就像在重要的節點經曆了第二次人生。作為現實的映射,他始終想知道,如果那天自己未曾離開家門, 是否就有可能阻止那場悲劇的發生。
夢中發生的景象和記憶中相差無幾,經過想象的補充甚至更加真實。他好像真的待在那個家裏,目睹了父母的最後一次爭吵,和過去曾目睹過的上成百上千次並沒有什麼不同。
隻是在那個晚上,當她摔倒在廚房,和平時一樣挨了打後奄奄一息,看起來無還手之力時,趁丈夫放鬆轉身的間隙,拿起了鋒利的刀。
在她動手時,文頌看著夢中的自己縮在角落裏發抖,大口喘/息。當那個男人徹底斷絕了生機,文頌看著夢中的自己磕磕絆絆地衝進她懷裏,求她活下來。
當文晴用手背抹花了臉頰上的血跡,低頭看向不斷哭泣的,可憐的小兒子——
文頌看著夢中的自己被刀尖對準,倒在了血泊裏。
這場史無前例的噩夢是被秦覃打斷的。他不斷地往床邊縮著像在躲避什麼,再不叫醒就要掉床了,“夢到什麼了這麼害怕?”
文頌從囈怔中坐起身,神情恍惚。
“夢到我媽……殺了我。”
“……”
即使秦覃再鎮定,這樣的夢可不太常聽到,“一大早就來這種劇情?”
“很奇怪對吧?我也覺得。我以前夢到她的時候……都是很好的時候。”
文頌搖了搖頭,捶打自己的腦殼試圖保持清醒,這時候才注意到他正在換衣服。後背裸著,腰窩在清晨的陽光裏若隱若現,“你要出門嗎?”
“我爸醒了,去醫院看看他。”
“那我和你一起去。”
詭譎的夢境拋到腦後,文頌迅速掀開被子下床,剛走到衣櫃邊卻聽見他說,“醫院那種地方,病人多不幹淨,能不去就別去了。你今天上下午都有課。”
“上午的課不重要。正好我的藥快用完了,去醫院開兩瓶。”
幾個小時前還剛剛反思過這事,文頌沒有被忽悠過去,眼巴巴望著他說,“我跟你一起,絕對不亂跑,也不亂說話,你讓我幹嘛我就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