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之聽完趙副將的敘述,久久回不過神來。
應寒歌見言不之這付失了魂的模樣,忍不住皺眉,她這麼一個小姑娘,怎麼會卷到這屍山血海的戰事中?
這麼慘烈的一幕,讓她如何能接受。
應寒歌想開口勸慰兩句,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好在言不之並沒有發愣很久,片刻後她便回過神來,開口追問道:“董副將隻是進城沒有回來是不是?並不能確認他已經遇難了是不是?”
言不之滿眼都是迫切,趙副將不忍讓言不之失望,可他沒辦法說謊話。
趙副將哽咽道:“大周把……把董大哥的首級,也掛在了城門之上。”
言不之倒抽一口涼氣,踉蹌的退後了兩步。
應寒歌見狀,連忙伸手扶住她的手臂,開口道:“言……”
言不之抽回自己的手臂,沒有理會應寒歌,而是對著趙副將開口道:“既然烏鹿城已經失守,董副將也犧牲了,那你們為什麼又回到此地?此處距離城門這麼近,你們應該……”
趙副將開口打斷言不之的話:“不,我們不走,我們要……”
言不之瞪大眼睛,驚呼道:“你們要替董副將報仇?”
趙副將咬了咬牙,歎口氣道:“報仇可能很難,可我至少要把董大哥和高將軍的頭搶回來啊!”
言不之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們分明就是以卵擊石,可你能說他們錯麼?
對自己的兄弟肝膽相照,是錯麼?
對自己的國家寸土必爭,是錯麼?
對救人的想法鍥而不舍,是錯麼?
他們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勢力和對方相差懸殊,他們這是要破釜沉舟,以命相搏啊。
言不之抿了抿嘴唇,深呼吸一口氣,壓住心中酸楚,開口問道:“你們藏在此處,是打算等我們到了,再行動麼?”
趙副將搖了搖頭道:“我已經派人在沿途阻截你們了,可能手下人沒想到你們會坐馬車,所以沒碰上。你若沒來,我們本打算今天夜裏,去攻城。”
言不之看了看周圍這些老老少少的壯丁,大多都掛了彩,有的甚至全身都是血漬連個好模樣都看不出來了,就連眼前的趙副將,身上也遍布傷口,這麼一支隊伍,要如何能攻城啊!
趙副將似乎看出了言不之的想法,連忙開口道:“言兄弟,我們打算用火攻,最近天幹物燥,好久沒下雨了,我們隨行帶了不少做飯用的油,我們打算用碎布包裹住一些油,做成油袋,點燃後用弓箭射進城裏,隻要城裏一亂,我們就有機會將董大哥和高將軍的首級搶回來。或許還可以趁亂進城救出陸半仙和小胖。”
言不之搖頭道:“不行,你們這個計劃不行,別說能不能成功,就算成功了,那烏鹿城有那麼多北楚的百姓,豈不是要枉死了。”
趙副將也知道自己的主意並不好,可他也想不出別的法子了,讓他就這樣放棄董副將的首級,他實在做不出,隻能先製造騷亂,趁亂下手。
事情說到這裏似乎陷入了僵局,趙副將看看站在一旁的長的妖孽一般的應寒歌,微微愣了愣,明明是應寒歌將他抓出來的,他卻現在才剛剛看清人的模樣。
應寒歌撇撇嘴,沒有和趙副將說話的興趣。
趙副將越過應寒歌和言不之的肩膀看向身後,沒有看到旁人,忍不住疑惑道:“言兄弟,羅將軍呢?你家小九呢?”
你家小九?
應寒歌聽到這個稱呼忍不住挑了挑眉,看向言不之。
這一個小丫頭,是怎麼混入北楚軍中的?
那秦王葉無銘又怎麼會被稱為“你家小九”的?
應寒歌摩挲的著下巴,覺得事情愈發有趣了。
言不之此刻哪有閑聊的心情,隻簡單的將眾人遇襲,然後走散,然後羅將軍受傷的事情一一道來。
言不之掀開車簾示意趙副將看看羅將軍,這樣一看不要緊,一直繃著不哭的趙副將,哇的一聲就哭了。
跪在馬車下麵一個勁兒的道歉,一個勁兒的懺悔,一個勁兒的說自己沒有領好兵還讓董副將犧牲了。
堂堂七尺男兒,哭的天昏地暗的,哭的言不之心裏難受的緊。
應寒歌蹙眉看著趙副將,有想捂住耳朵的衝動。
這好看的女人哭,叫梨花帶雨,賞心悅目。
這難看的男人哭,簡直是魔音穿耳,令人頭疼。
應寒歌表示聽不下去了,開口道:“行了行了,還沒死呢,留著力氣以後哭喪吧。”
趙副將微微愣,片刻後頓時跟踩了尾巴的貓一樣,騰地一下竄起來,大喊道:“你他娘的說……”
言不之見狀連忙拉住趙副將,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內訌?
言不之開口道:“不要這麼大聲,萬一烏鹿城排除了探子,都不用仔細查就能發現我們了。”
趙副將還是很聽言不之話的,當即就憤憤不平的閉了嘴。
言不之看趙副將一身傷,想了想開口道:“附近哪裏有水源?”
趙副將不明就裏,以為言不之渴了,開口道:“言兄弟,你隨我進來,咱們軍中還有水。”
言不之微微蹙眉,軍中那點水,估計不夠讓她發熱的。
她本想先治愈趙副將再走,可現在一來條件不允許,二來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她也很難給自己的異能做出合理的解釋,好在大家都是皮肉傷,看起來並不打緊。
言不之開口道:“趙副將,我帶著羅將軍先進城,你們就在此隱藏好,三日後見烏鹿城北城門開啟,你就大大方方帶著眾人進烏鹿城。”
“什……什麼?”趙副將以為自己聽錯了。
其他壯丁也忍不住投來疑惑的目光。
言不之目光堅定的看著趙副將,重複了一句:“三日後進城。”
趙副將眨眨眼,愣在原定。
倒是置身事外的應寒歌聽明白了言不之的意思,應寒歌開口問道:“小言言,你要一個人去奪回烏鹿城?”
“什麼?一個人去攻城?”或許是應寒歌的話太令人震驚了,以至於趙副將忽略了應寒歌對言不之那曖昧的稱呼。
言不之沒有否認,點點頭道:“我必須救出陸半仙和朱小胖,也必須給董副將,討個公道!”
言不之說這話的時候幾乎是咬著後槽牙,直到血淋淋的現實擺在眼前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她之前和應寒歌說的仁政,有多可笑。
或許在大周將士眼中,殺一個北楚將領,比起屠殺烏鹿城,那就已經算是仁政了吧?
言不之咬了咬嘴唇,心中想著葉無銘是否知道這些事?身為大周秦王的他,已經恢複記憶的他,是不是早就將他們想要前後夾擊韓和泰的計劃,傳遞給大周了呢?
言不之不想懷疑葉無銘,可她卻沒辦法控製自己,畢竟那秦王才是此番伐楚的三軍總帥啊!
言不之轉頭看向烏鹿城的方向,心中暗道,或許……或許等進了城,就有答案了。
——
次日晨。
趙副將拗不過言不之,隻得聽從她的安排,任由言不之一人進城,臨行前言不之再次叮囑道:“一定要看北城門開了,且無人駐守城門,你再帶人進城,若是超過三日北城門也沒開……”
趙副將開口打斷言不知的話:“若是沒開城門,我們就衝進去!”
“對!我們衝進去!”
“衝進去!”
“跟他們拚了!”
眾人大喊著,大有一副要與國家共存亡的架勢。
言不之搖搖頭道:“不要做無畏的犧牲,不要逞匹夫之勇,若是你們一意孤行,導致全軍覆沒,那麼董副將,和保護你們離開的那些兄弟,就白死了。”
提起這件事,眾人都忍不住低下頭,各個難掩淒哀的神色。
言不之伸手拍了拍趙副將的手臂,開口道:“若是三日後子時,城門沒開,你就帶人撤退,回到溧水城,求朗大人收留,幫助朗大人據險而守,保住溧水城。溧水城有十丈護城河,不會那麼容易被攻破的。”
“那言兄弟你……”趙副將十分擔憂。
言不之笑笑道:“我此番是去智取,不是硬拚,若是失敗了,我也可以自保,到時候你在溧水城等我,我一定回來。”
趙副將想了想道:“那將羅將軍留下吧,我會照顧好他,你帶著一個病人上路,也不容易脫身。”
言不之搖搖頭道:“羅將軍必須跟我在一起,我還有別的計劃。”
應寒歌聽到這話,挑了挑眉毛,心中暗暗思忖,言不之的計劃會是什麼。
趙副將雙唇緊抿,咬著牙不知該作何回應,言不之再次拍了拍趙副將的肩膀,開口道:“放心,我不會有事。”
言不之話音落下之後,便轉身上了馬車,應寒歌見狀,勾唇淺笑一下,大喊一聲:“駕!”
馬車絕塵而去。
——
烏鹿城。
臨近午時的時候,言不之和應寒歌總算來到了烏鹿城城外,看著戒備森嚴的城門口,應寒歌有幾分好奇的開口道問道:“你有什麼周詳的計劃?”
言不之微微一愣,看向應寒歌,仿佛看到了陸半仙和朱小胖,心下不免有些心酸。
言不之淺笑一下道:“我沒有什麼周詳的計劃,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應寒歌被言不之的笑容晃花了眼,這笑容太過溫柔,仿佛不是在對他說話一般。
應寒歌下意識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言不之已經別開臉看向烏鹿城,臉上也沒了剛剛明媚的笑容,仿佛驚鴻一瞥的美景,隻是他的錯覺一般。
應寒歌苦笑,想他堂堂國師之尊,見過的美女數不勝數,可讓他失了神的,言不之還是頭一個。
就在應寒歌胡思亂想的時候,言不之開口道:“你幫我奪回烏鹿城,我也幫你一個忙如何?”
應寒歌有些好笑道:“小言言,我救了你一命,你說還我兩次,這都還沒還呢,又開始給我打白條了?”
言不之開口道:“你救我一次,我救你兩次,可你現在好好的啊,我也無從下手不是?”
“呃……”應寒歌一時間竟是被言不知的話噎住了,不知該如何反駁她這蠻不講理的話。
言不之懶得囉嗦,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