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秀夫、陳宜中看來,趙維的教改之方,確實切到了重點,而且成效可見。
但問題就在於,付出的代價太大。
為了幾個還沒影子的難題,就全盤否定士大夫階層,不但有些小題大作,而且不無薄情之意。
士大夫怎麼了?士大夫可從來沒給寧王添加過阻礙。
為什麼要下此狠手?
所以,陸、陳二人現在根本就不是選擇站哪邊,是幫士大夫抵製寧王集團,還是幫寧王自斷根基的問題。
他們是理解不了,為什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包括已經走了的國舅楊亮節,君子操守,忠義節孝,讓他們本能的沒有選擇馬上站隊,而是冷靜下來想一想到底是怎麼回事。
“寧王瘋了?”
這是陸秀夫此時唯一可以想到的解釋。
寧王一定是瘋了!
而且,不但趙維瘋了,連帶王應麟、謝疊山和文天祥也都瘋了。
說句難聽點的,大宋三百載,動蕩不少,圍繞士大夫的紛爭更不少。
範仲淹的慶曆新政、王安石的熙寧變法、靖康之後的武臣勢大,包括後來朱熹出世,由理學引生的大道之爭。
但是,無論哪一次,也沒現在這次來的更讓人心驚。
士大夫,與皇權共治天下的士大夫,欲將之連根拔起,你說趙維是不是瘋了?
“怎麼辦?”陳宜中老臉凝重無比,“老夫這就去找寧王問個清楚,倒要他當麵說一說,他要幹什麼?想要亡宋嗎!?”
“不可!!”一旁的陸秀夫趕緊攔住陳宜中,“你若現在去,那就說不清了!”
別說他們現在還沒有一個明確的立場,哪怕他、陳宜中和楊亮節已經有了明確的立場,就是幫士大夫對抗寧王。
那你現在去找趙維,也很容易產生歧義。
別人都還不知道,你們卻先知道了?
知道了就大半夜跑到寧王府上去?誰又知道你是去喝罵寧王,還是去投誠的?
這就是瓜田李下。
更何況,張簡之情況不明,萬一這是張相公給咱們下的一套兒呢?
你今天去了,明天全扶桑的人就會知道,他陸君實和陳與權夜會寧王,串通一氣。
還別說,張簡之是真的幹得出來這種事兒。
“千萬不能去!若是呂師留兄弟不知此事,咱們去了也就去了。可是事情是從他們那裏傳出來的,我等還不能馬上表態支持他們,若是去了,那便再也說不清了!”
是的,這就是張簡之利害的地方了。
如果他玩的是一出反間計,對趙維明反暗幫,那找上呂洪生,再借呂洪生之口讓相公們處境尷尬,不得妄動。
那不得不說,張簡之做到了。而且,讓你一點脾氣,一點辦法都沒有。
“那.....”陳宜中急了,“那就這麼幹坐著?”
陸秀夫苦笑,“不幹坐著,又能如何?”
“等著吧,等國舅回來再說。”
國舅楊亮節已經走了,但二人斷定,他一定還會回來。
走,是因為剛剛楊鎮的反應太激烈,楊亮節不得不借歸途壓一壓楊鎮的心緒,以免他做出傻事。
而回來,則是三人的立場一致,都身處兩難,要抱團定策。
果然,半個多時辰之後,楊亮節回來了。
一進來便唉聲歎氣,“楊鎮還是太年輕,定力不夠,陸公、陳公多多見諒!”
二人擺擺手,苦笑以對。
陳宜中化解尷尬道:“別說駙馬,老夫都是熱血上湧,差點與呂師留一氣了。”
三人哈哈一笑,讓氣氛顯的不那麼緊張。
坐下之後,卻是乍然而止,誰也笑不出來了。
“怎麼辦?”
楊亮節一攤手,“張簡之不愧是張簡之,老家夥怎麼那麼多壞心眼兒?如此一來,咱們還真不好發聲了!”
顯然,楊亮節也把什麼都看通透了。
而且,他和陸秀夫不一樣,陸相公還抱著一絲幻想,張簡之是真不想寧王把教改辦成。
而楊國舅則是認定,這是張簡之先發製人的算計。
陸秀夫聽到這話,眉頭緊皺,“國舅認為,張相就是在幫寧王成事?”
楊亮節瞪眼,”這不明擺著的嗎?趙維是他什麼人?那是他最寶貝的弟子。為了趙維,讓張簡之死他都不會眨眼,哪有那麼容易說賣就賣?”
陳宜中有不同意見,“我看未必!張簡之其人,生性涼薄。麵上看,他對寧王如國舅所言,可是在他心裏,也許誰都是可以利用,可以拋棄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