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承澤臉色鐵青,猛然轉身走到我身邊,一隻有力的大手推搡著我的左肩,用力將我的身體靠在他的車上,狠狠地說道:“文芯!你這惡魔!你還真是名副其實!原以為你長大了就會變得乖巧起來,誰知道還是這樣頑劣不堪,不識好歹!”
我被他用力推搡,又被他惡言相向,再也忍不住開始爆發起來:“畢承澤!難道你今天才知道我是頑劣不堪、不識好歹的人嗎?!小爺頑劣已非一日,不堪也一向是我的本性!你原該離得我遠遠的才是,是你自己非要領教我的頑劣不堪!是你自己非要拉著我上車!你活該!”
說完我掙紮著想脫離他的掌握,誰知道那貨竟然將另一隻手也一起用力將我固定在車上,發狠道:“今天我就是不放手!你不是身手好練過功夫嗎?好啊!來啊!使出你的本事來啊!”
我看著眼前這張猙獰變形的臉,心裏充滿了憤怒、委屈和悲傷。
我的身體忽然就軟了下來,不再抵抗,任憑他將我死死地抵住,嘶聲喊道:“畢承澤!你一向霸道,這我知道。可是我沒想到你竟然霸道至此,簡直是欺人太甚!”
“你,還有你的未婚妻,你們兩個奪走了我的媽媽!你們占了她的人,占了她的愛!而今,你們長大了!你們相愛了!你們又開始無數次地在我麵前炫耀你們的恩愛和幸福……”
“你一次次地要我明白蘇小姐的優秀,蘇小姐的高貴,蘇小姐的能幹!以此來證明我的平庸,我的卑微,我的無能!……而今天,我不過是拒絕了你們廉價的施舍,你就對我如此惡言相向!”
“……嗬嗬……畢承澤,你真是一個好伴侶,蘇小姐她真是一個幸福的女人!說實話,我很羨慕她,我也很嫉妒她!所以,我想遠離她,遠離你,我不想再跟你們高貴的人生有任何的牽扯與瓜葛!可為什麼就是不行呢?!咹!”
“……畢承澤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們,放過我吧,就當我是個陌生人吧!求你了,你放手吧……我可以跟蘇小姐道歉,我可以帶她去看醫生,我真的不是故意弄傷她的……隻求你放過我,求你放過……”
我盯著眼前男人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孔,終於忍不住滴下淚來,並且一發而不可收。
畢承澤手上的力道漸漸消失,他將雙手放下,站直了身子對著我呼呼喘息,麵色不住變幻。
我努力想忍住眼淚,但是最終卻是徒勞無功。無奈隻好緩步走到蘇琨瑤身邊哽咽道:“對不起蘇小姐,我無意弄傷你,請你原諒。若你無法原諒,就請將我給你的傷害還回來。”
蘇琨瑤忙道:“文芯,你在說什麼?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根本沒有怪你,說什麼還不還的?”
我向她點頭致意道:“謝謝蘇小姐大人大量,不跟我計較。”
說完我轉身沿著腳下的公路繼續向山外走去,心底裏綿綿不絕的悲傷全部化作了眼淚不停地滾落。算起來我十九年以來所有的眼淚加起來也不如這次流得多吧!我想自嘲地笑笑,但是根本做不到,於是隻好任淚水肆意橫流,索性不去擦拭。
我大步向前,腳底隱隱的刺痛使我覺得有種莫名的快意,很快便轉過了一道彎路。
山中岔道上突然傳來一陣“突突突”的馬達聲響,一輛藍色的小卡車自岔道開上了公路,車上堆著幾箱新采摘下來的水果。開車的是一個中年大叔,旁邊還坐著一個中年大姐。
見我獨自一人,那淳樸的女人大叫道:“姑娘,你怎麼一個人走這山路啊!要搭車吧?”
我急忙擦擦眼淚點點頭,大叔將車子停在路邊,我道了謝,爬上了車廂,靠著那幾箱水果坐下。
駕駛室裏的大姐大聲道:“姑娘,這是我家自己種的水果,不嫌棄就嚐嚐,很新鮮的,我們正要送到市內去呢!你到了地方就敲敲車廂,我們放你下車。”
我感激地大聲回應她:“好的大姐!謝謝你們了!”
大叔腳下用力,小卡車開始輕盈地向前行駛。
路麵十分平坦,車子並不顛簸,我索性將背包當做枕頭枕在頭下,蜷縮著躺在車廂裏的空地上,選了一隻熟透的水蜜桃擦了擦開始大嚼起來。
桃子十分鮮美甘甜,車廂的微微晃動令我覺得非常舒適,天性樂觀的我很快便迫使自己高興起來,開始自我安慰道:“文芯,你真傻,真的。你單知道畢承澤愛上蘇琨瑤會令你悲痛欲絕,你卻不知道一個人躺在搖晃的車廂裏吃著甜美的桃子會令你忘卻悲傷。所以,文芯,忘了他吧,祝福他吧,愛一個人不就是要他快樂嗎?他的快樂就是你的快樂,他的幸福就是你的幸福。此時他正幸福著,所以,文芯,你也應該感到幸福才對……”
我一邊啃著桃子,一邊自我安慰,一邊欣賞著頭上湛藍的天空,一個小時的路程很快就過去了。到了市內,我敲了敲駕駛室的窗子,大叔將車子緩緩停下,我自車上躍下,對著那可親的大姐道謝,那淳樸的人兒憨厚地笑笑,跟我揮手作別。
我正想揮手攔停一輛出租車,電話響了,是顧思恒打過來的。
我點了一下屏幕上的接聽鍵,顧思恒充滿陽光的嗓音響起:“喂,芯哥!我老顧!你在幹嘛?”
我笑道:“還能幹嘛?接聽你的電話啊!”
顧思恒心情不錯,大笑道:“芯哥,你總是那麼幽默。說正事,王教授打來電話,詢問我們論文的進展情況。我們兩個比較幸運,答辯的時間安排在六月末。你的論文怎麼樣了?”
我答道:“已經完成了,再修改潤色一下應該就行了,你呢?”
顧思恒笑道:“在我們家雨兒的大力幫助之下,已經完成了。那我們哪天去見王教授?今晚行嗎?雨兒說要請你吃飯。”
我笑道:“好啊!我沒問題,何況還有人請我吃飯。”
顧思恒語氣忽然嚴肅起來,沉聲道:“芯哥,說真的,我和雨兒都十分感激你,若不是你找到了雨兒,我真難以想象今天的我會是什麼樣子。所以,芯哥,我們決定請你去這個城市裏最貴的館子吃一頓。”說到最後那貨居然又開始笑了起來。
我也笑了,說道:“好,那哥就成全你們的誠心,晚上我就撿最貴的點,吃到你們破產。”
顧思恒笑道:“好啊!芯哥你盡管放馬過來,我們等著你。那過一會兒聽我電話,我開車去接你,拜拜。”
我跟他道別,收了電話,攔下一輛出租車直奔單位宿舍。簡單地洗了個澡換了件衣服,顧思恒的電話便打了進來,說他的車在樓下等我。
我帶好了自己的論文資料,下樓上了顧思恒的車子。田雨兒坐在副駕駛向我微笑,看起來氣色不錯,又恢複了以往的精神。
我笑著跟他們打招呼,顧思恒將車子開得飛快,一會兒就到了王教授的公寓。
王教授滿頭銀發,看起來滿麵紅光的樣子。我和顧思恒向他彙報了各自論文的進展情況,老人很認真地傾聽,給我們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見,最後深情地道:“時間過得真快,一晃你們就要畢業了,我現在還記得文芯剛入校時候的樣子,半長不短的頭發,黑黑的皮膚,整天像是沒睡醒的樣子。你再看看她現在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就像一隻醜小鴨變成了美麗的白天鵝了,嗬嗬。你們長大了,我卻變老了,送走了你們,我也該退休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