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您已獲得玩家鄭玄海的掌控權。]
[陽壽使用權:二十三年。]
[載物使用權:骨灰香煙。]
[道具使用權:現形符(奇、c級、可令鬼怪現形、5/10)、拳鉤(凶、d級、造成一定的鬼怪傷害)、劣化版藥水(奇、e級、加速傷口愈合、1/3)。]
[房產使用權:九區暫居地。]
[財物使用權:遊戲內所有存款。]
耳邊不斷有機械音響起, 越來越高亢。
殷長夏:“……”
家園規則,可真是弱肉強食。
難怪鄭玄海發了瘋一樣, 非要逼迫唐啟澤獻出掌控權。
那群考核官,怎麼可能放掉這麼大的權利?
殷長夏取下了怒麵,小心翼翼放好。
怒麵便迅速縮小,又變成了流蘇形狀的耳墜,旁邊還吊著一個喜麵。
這是他第一次使用b級道具,不禁想著……喜麵會有什麼功效?
鄭玄海依舊低著頭,麵色蒼白如紙,失去了血色, 地上滿是汗水砸落的痕跡。
使用了好幾次載物的他,身體已經有幾分虛脫。
黑暗充盈在整個逼仄的樓道當中,角落裏長滿了青苔和黴菌。一隻蜘蛛從鄭玄海撐地的手上爬過,仿佛在嘲笑著他的無力。
鄭玄海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會將掌控權交出去。
還是交給一個新人。
鄭玄海正要起身,便聽到上方殷長夏的聲音:“我允許你抬頭了嗎?”
是束縛力!
遊戲不可違背的規則, 瞬間令鄭玄海的腦袋磕地。
殷長夏一怔, 哪能想到‘遊戲’會如此強大,他抿了抿薄唇, 此刻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知曉遊戲規則了。
“告訴我, 遊戲需要注意哪些規則?”
鄭玄海死死閉著嘴, 本不想這樣輕易開口, 可聲音卻不受控製的發出:“有三條。”
十區那些人,連一點兒人權也沒有。
不僅如此,一些人還會受到掌控者的毆打、奴役。
畢竟這種遊戲, 隨時都會有死亡的風險。他們通過這樣的方式, 來宣泄自己心中的壓力。
鄭玄海極度恐懼, 害怕殷長夏也是這樣的人。
可饒是這樣,他也想要活下去。
殷長夏:“說說看。”
鄭玄海已經絕望,滿腦子都是自己被丟入十區的恐懼感。
他閉著眼睛,將三條規則道出——
一、玩家升級。
玩家共分為a級到e級,分散於家園十區。若是想升級,則必須擔任考核官,完成考核官任務。
二、掌控者定律。
獻出全部的人,則相當於交出所有資源,包括陽壽。掌控者想要使用,便能自動拿出。
被掌控的玩家,在沒有掌控者允許跟隨的前提,必須前往家園十區,一輩子無法離開。
就算是特允情況,留在掌控者身邊,但凡違反掌控者的命令,則丟入十區深淵。
三、載物等級。
載物的升級需要獻祭陽壽,年限則對應載物大小與稀有程度。
獻祭年限有一年、十年……甚至上百年!
寂靜的黑暗,以及蔓延開來的雜亂心跳聲。
鄭玄海的眼瞳空洞:“除卻必須遵守的這三條,家園玩家可以任意行動。”
殷長夏:“玩家第十區……”
這話像是觸動了某個機關,令鄭玄海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反應尤為激烈。
“求求你,我不想去第十區!!”
他怕死。
人就是這樣可笑,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便一直想著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可一旦危機解除,就會生出些其他的想法。
殷長夏挑眉:“你不想去第十區,總得付出點兒代價吧?”
鄭玄海仿佛被掐住了喉嚨:“可我已經獻出了全部,沒有再多的東西了……”
殷長夏:“你有。”
鄭玄海緩緩抬頭,將殷長夏的身影映入眼底。
“我……有?”
殷長夏露出笑容:“考核官任務是什麼?”
鄭玄海連忙道:“這次我的考核官任務,是催生c級boss!”
殷長夏:“那其他人的呢?”
鄭玄海嘴唇泛白,死命的搖頭:“我不知道,他們也不會告訴我。每一個考核官任務都不同,雖然我們三人是暫時合作,但他們也會對我抱有警惕心的。”
考核官內部也紛亂不休啊。
瞧見唐啟澤渾身是傷、又半條命都丟掉的樣子,殷長夏沒有任何的仁慈。
“我要你當內應。”
如果剛才輸了,被奴役的人,就會變成唐啟澤了。
鄭玄海的行為合理,卻又惡劣。
聽了這句話,鄭玄海繃直了身體,像是靜止了那樣,久久沒有任何作答。
殷長夏不悅的說:“怎麼?不願意?”
鄭玄海撐著身體的手掌一點點扣緊,沾染上了地板的塵泥:“我可以做內應,幫你殺了盛乾,我反正都和他有仇。但是焦興凱……”
他和焦興凱是同期,也是現實中的摯友。
從報名場到正式場,這已經是他們合作的第三個遊戲了。
鄭玄海緊緊閉上了雙眼,仿佛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焦興凱對我有恩,曾經救過我一命,我不能對他下手。”
這相當於是不遵從掌控者的決定。
遊戲規則束縛著他,竟憑空冒出了幾根鎖鏈,一點點纏上了鄭玄海的手足。
可鄭玄海一點兒都不驚訝,他曾在遊戲裏見過這樣的場景。
不遵從掌控者命令的人,會被名為‘遊戲’的怪物,拖入深淵啃食幹淨。
鄭玄海等待著自己被拖拽至十區,那個瘋子和怪物的集中之地。
心不斷的下沉,像是快要沉入黑暗的穀底一樣。
在這緊張之際,他突然聽到上方傳來聲音。
“還挺有原則。”
殷長夏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那些想要撕扯他身體的鎖鏈,便就此消失殆盡。
疼痛並未襲來,身體猶如驚弓之鳥,肌肉也死死繃緊。
鄭玄海睜開了眼,嘴唇微抖:“你……不罰我?”
“當然要罰。”
殷長夏把選擇權交到了唐啟澤的身上,“你想怎麼處理?”
唐啟澤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傷口,不僅有鬼宴上受的傷,還有鄭玄海毆打出來的。
唐啟澤借由樓梯扶手,一步步來到鄭玄海的麵前,然後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鄭玄海:“唔!”
唐啟澤大口喘氣:“我們走。”
殷長夏扶起唐啟澤,緩步離開了這個地方。
驟然被打的這一拳,鄭玄海縱然覺得疼痛,但也比被拖入十區好上太多了。
殷長夏成了他的掌控者,完全可以肆無忌憚的對待他。
就算令他如其他人一樣,被毆打到渾身是傷,鄭玄海也不會意外。
隻是一拳,卻出乎了鄭玄海的預料。
鄭玄海渾身都是冷汗,虛軟的跌坐在地上。
逃過一劫了?
可剛才的感覺太過嚇人,他是鼓足了這輩子的勇氣,才敢拒絕殷長夏。
如果再來一次,嚐過那種滋味,他還敢這麼做嗎?
鄭玄海不知道,也不願意再來一次了。
他額頭全是冷汗,等殷長夏離開樓道,才敢緩慢的抬頭凝望殷長夏。
那個背影十分單薄,卻始終讓受傷的唐啟澤靠著他,負重前行著。
殷長夏是個重諾之人。
倘若他一開始,不是想掠奪對方的掌控權,而是選擇和殷長夏合作,是不是結果又不一樣了?
鄭玄海滿嘴的苦澀,扶著牆壁艱難的站了起來。
“這世上哪有後悔藥吃。”
—
殷長夏帶著唐啟澤離開了昏晦的樓道,重新回到了七樓。
天空陰雲密布,厚重的雲層裏像是吸足了水分,離地麵格外接近,想必不久之後又有一場雷雨了。
走廊亮著幾盞昏黃的燈,孤零零的閃爍著。
殷長夏沉溺在自己的思緒當中。
鄭玄海的回答,令殷長夏感到驚訝。
那個人為了自己活下去,可以交出自己的全部,連尊嚴也可以不要。
可讓鄭玄海去殺焦興凱的時候,他又寧願去死了。
倒是讓人高看一眼。
不至於那麼不堪。
周迎趕忙小跑過去,扶住了兩人:“沒事吧?”
殷長夏精疲力竭,臉色看著比唐啟澤還要蒼白,像是隨時都要倒在地上那樣。
回憶起剛才的感覺,像是墜落大海深淵,原來越沉,直到臨近那看不見的恐懼。
粘膩與失重感。
可整個人卻是興奮的。
被狂氣所染,那種感覺太過強烈。
短短的幾分鍾,殷長夏就被耗幹了大部分精力,雙腿一直在打顫。
頭頂的一盞燈突然熄滅,轉眼已經淩晨三點鍾了。
見殷長夏許久沒有說話,這樣愣神了許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周迎連忙喊了聲:“長夏!”
殷長夏這才將注意力轉移了過來:“周迎,情況怎麼樣?”
周迎:“我剛才趁著殺人狂的鬼魂離開七樓,把這裏找了個遍,卻在701的門口發現了這個。”
殷長夏:“?”
他朝周迎的手心望去,是一枚珍珠發卡。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枚發卡是向思思的。
向思思曾經去過701?
那不是考核官的房間嗎!
周迎眼神微閃:“恐怕向思思今夜的自導自演,是因為和某個考核官串通起來了。”
三人的心情也變得極其糟糕,看來考核官中的盛乾和焦興凱,也有自己的謀劃。
不僅要在六天之內破解遊戲,還要分精力對付考核官。
這就是正式場遊戲嗎?
真是棘手極了!
周迎歎了一聲,自己這邊的信息已經告知了殷長夏,他如今更加在意殷長夏那邊。
“你那邊怎麼樣?”
殷長夏簡單的進行了說明:“鄭玄海告訴了我們家園三大規則……”
說起這個,唐啟澤壓抑良久的情緒終於爆發。
那些情緒快要融化在夜裏,後悔自責也隨之而來。
唐啟澤眼眶赤紅,聲音沙啞的說道:“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大哥一直以來都麵臨著這樣的危險和殘忍。所有人都誇大哥優秀的時候,我竟然在嫉妒他。”
殷長夏沉默,沒有說話。
唐啟澤說著唐書桐的事,他也想起了哥哥陸子珩。
明明年少時,他們感情頗深。
陸子珩格外愛護著他,他們甚至比一般的兄弟還要親密。
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生改變的呢?
直到如今,殷長夏都不曾得知。
隻是那一個雨夜,父親沉默寡言不斷抽著煙,陸子珩背上行囊,就此一去不複返。
父親在死的時候,意識都已經模糊不清,還重複不斷的說著對不起。
而後,他與他決裂。
唐啟澤越說越哭,到最後已經跟個小哭包似的了,仿佛要把所有情緒宣泄出來。
“你們大概還不知道,我為什麼在進入遊戲時,就能準備那麼多東西……”
唐啟澤跌坐在了角落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是我賭氣,故意去接近大哥拿回來的道具,故意讓自己撞邪。連那兩把匕首,都不是大哥送的,而是我偷拿的。”
殷長夏:“……”
難怪。
他當時還覺得奇怪,怎麼唐書桐像是有目的性的,去送了唐啟澤兩把對靈異鬼怪造成傷害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