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南岸風大雨急,浙江北岸也毫不遜色,謝琰長期居住建康,而建康雖然每隔一兩年會受一次颶風外圍影響,但由於不處在中心,雨有時雖然很大,風卻不怎麼急,故而當天災來臨時,準備的並不是太過充分。
因其依山下寨,山上的雨水順勢直衝而下,整片營區全淹在了沒膝深的水裏,營帳更是找不到一頂完整的了,都被狂風掀了開來,所有人全部暴露在了風雨當中。
“父親,這該如何是好啊?”看著四周圍的汪洋一片,謝肇忍不住大聲喚道。
謝琰則是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軍中的存糧全被淹了,全軍上下兩萬五千人,個個一副落湯雞的派頭,都是束手無策。
“哎~~”謝琰重重歎了口氣,無奈道:“天地威力無窮,非人力所能及啊,著將士們匆要慌亂,盡快排出營區積水,把糧草搶出,今夜大家都辛苦點。”
出乎謝琰意料的是,以往那熟悉的應諾聲沒有響起,身邊的親隨充耳不聞,這讓他意識到,自已仍在按照習慣的語速說話,聲音全被風雨遮蓋住了。
謝琰正待提高音量,突然,後山的方向傳來了如悶雷般地巨響,連帶大地都在輕微顫動,借著淩空劃過的閃電,可以清晰看到,山坡上正有大片大片的土石剝落,傾泄向了山腳,僅在兩道閃電的交替之間,搭在山腳的一溜排營帳已是蕩然無存!
這讓每個人都禁不住的脊背生寒,也太恐怖了啊,雨幕中那黑乎乎的山影就仿佛一頭巨獸,隨時會衝來把自已吞噬,謝峻更是一把拉住謝琰,急喚道:“父親,咱們往前去一點啊,暴雨把泥土全泡軟了,誰知道還會不會再滑坡啊!”
謝琰趕忙點了點頭,快步向前走去,還沒走幾步,伴著風雨聲,竟隱約傳來了喊殺聲,影影綽綽的無數身形從雨幕裏乍然呈現!
謝琰頓時手足僵硬,呆立在當場,一股巨大的驚悸麻遍了全身,他意識到必是孫恩趁著風雨夜來襲!同時,還有控製不住的後悔湧上了心頭,他明白,今夜必敗無疑了,全軍處於混亂當中,如何迎戰?他後悔不該忽視衛風的勸告,如果早早過江合擊孫恩,雖然擔些風險,卻好過即將落得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這一刻,他覺得自已成了晉室的罪人,親手葬送了朝庭唯一掌握的軍事力量,沒了禁軍,朝庭如何抵禦桓玄的威脅?又如何震懾劉牢之不敢輕舉妄為?孫恩會不會挾著大勝之勢兵逼建康?
無數念頭紛至遝來,謝琰猛晃了晃了腦袋,大叫道:“快,全軍列陣,迎戰!”
隻不過,他的聲音相對於喧嘩的風雨是如此的微不足道,除了身邊有限數人,稍遠一點都聽不見,依然借著閃電的光亮,謝琰看到跟隨自已多年的軍卒被分割包圍在了滾滾人潮當中,有相當一部分連兵器都沒有,就被長矛槊心而過!
地麵的積水被染的通紅,喊殺聲與慘嚎聲全被嘩嘩雨聲掩蓋,呼嘯風聲裏滿滿的全是血腥味道!
曾號稱精銳不下於北府軍的禁軍,合計兩萬五千人像無頭蒼蠅般在營區裏不辨方向四處亂跑,但前方三個方向都是密密麻麻的賊兵,後方又是隨時會再次坍塌的山坡,又能往哪跑?孫恩軍則逢人便殺,整片營區,陷入了徹底的混亂當中!
看著有如地獄般的場景,謝峻尖叫道:“父親,快走啊,先突圍出去,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啊!”
謝肇也急聲喚道:“馬來,快把馬匹牽來!”
數百親隨把謝琰團團護住,另有十餘人勉力向後奔去!
“哈哈哈哈~~謝琰,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弟兄們,給老子上!”漫天風雨中,隱約傳來了一陣極其歡暢的狂笑,這正是孫恩,隨著孫恩的到來,四周圍的身影驟然加密!
原來,孫恩率全軍冒險渡江,曆千辛萬苦終於在一個半時辰後上了岸,由於江北沒有堤壩,船隻直接被浪頭衝上了江灘,倒也省了不少力氣,又草草清點人數,足足損失了近三千人。
孫恩顧不得休整,除了留下數千人看守船隻,其他人右臂全部纏上白布,以作為黑夜中的辨認,隨即下令向東北方向進發,經一個時辰才摸到了謝琰營寨,雖然人人疲累交加,可朝庭禁軍更加不堪,天有狂風暴雨、後有山體滑坡、又在突襲之下缺乏有效的組織手段,很多人還沒摸清楚情況,就已經倒在了血泊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