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王凝之重重歎了口氣,勉強勸道:“令薑,這隻是你的猜測,孫恩未必是去偷襲瑗度,衛將軍隻說他全軍在狂風暴雨的夜裏失蹤,孫恩即使沒有回返海島,也可能去別的地方啊,說不定是三官帝君見孫恩禍亂人間,施法術把他滅了呢?
等等吧,擔心也沒用的,衛將軍已派人過江搜索了,相信會第一時間傳來消息,而瑗度立寨處距嘉興不過三五十裏,倘若真有意外,嘉興也會有急報傳來!”
謝道韞哭笑不得,無奈道:“王郎,你怎麼還信那套?三官帝君早幹嘛去了?為何早不出手?三吳自去年孫恩作亂以來死了多少人?他若有靈會看不到?妾有八成把握可以肯定,孫恩必是渡江去偷襲從兄,要知道,他久在海島,怎會不明颶風威力?尤其是夜間,兩三丈外已目不能視!從兄如何提防?”
這麼一說,王凝之倒是想起了什麼,連忙問道:“令薑,按理說衛將軍也是會稽人士,他理該清楚颶風的威力,你說他會不會早就猜到有颶風來襲,卻故意不告之瑗度,使得瑗度被孫恩偷襲,當然,這一切是假設在事情真有發生的基礎上!”
謝道韞不假思索的搖了搖頭:“衛將軍怎會是那種人?他於危難中能對王家侄女不離不棄,且謹守禮數,妾已知他胸懷坦蕩,何況衛將軍詩文皆可稱絕,弘茂(褚爽表字)來信曾稱讚,衛將軍以詩言誌,情真意切,感人肺腑,獨具一格,這樣的人怎可能行此下作手段?
再退一步說,這對他有何益處?妾本打算剿滅孫恩之後,就把衛將軍推薦給從兄,會稽畢竟小了些,難以大展身手,憑著他的才能,從兄必不會虧待,而咱們王謝兩族也會盡力幫他入士,衛氏門楣將在他手中發揚光大,假以時日或能封候拜相,擠身於高門甲族!人生至此,還有何求?衛將軍怎會如此不智?
另外,你別忘了,衛將軍月前請從兄過江,而從兄不肯,他還特意修書讓妾勸說從兄呢,倘若存有貳心,他豈會自尋麻煩?如果從兄真被妾勸過了江呢?他豈不是白費了心思?
最後一點,颶風來去突然,又毫無規律,去年一個沒來,前年倒來了三個,他如何能事先預料?真當風雨來臨時,又哪有時間過江給從兄提個醒?”
王凝之想想也是,但心裏還有個疑問,於是問道:“衛將軍不是使人監視孫恩了嗎?難道他會不知孫恩趁夜離去?”
謝道韞沒好氣道:“夜間狂風暴雨,誰看的清?即便有動靜也被風雨遮掩了去,你呀,休要亂作猜疑,人家從陽羨奔來救你一命,你還待如何?這話莫要提了,免得傳出去讓人心寒!”
“哦~~”王凝之訕訕應了聲,不再說話,謝道韞則是心事重重,正要拉上王凝之返回屋內,一名管事卻飛奔而來,掏出信函奉上道:“稟郎主、夫人,嘉興縣令有加急信件!”
夫妻二人的心髒均是猛的一跳,一股濃烈之極的恐懼感瞬間籠罩上了心頭,王凝之剛剛戲言嘉興會有急報,果然來了!嘉興屬於吳郡,天大的事也隻會向吳國內史彙報,而有急信送來山陰,必是與王謝二族有關,除了謝琰,還能是誰?
王凝之急喚道:“快,呈上來!”
管事連忙奉上信函,王凝之一把奪過,撕開就看,刹那間,麵容血色盡褪,慘笑道:“瑗度前夜被孫逆偷襲,二萬五千軍無一逃生,全慘死在了孫恩手上啊!營中軍械被洗劫一空,瑗度父子三人雖給鳧去了首級,但根據衣飾身形,嘉興縣令能確認定是遭了不測!”
“轟!”的一聲,雖然已有了不祥的預感,當噩耗真的傳來時,謝道韞隻覺得識海中似有一道驚雷憑空炸響,頓時一片空白,在失去意識前的唯一念頭,便是謝氏大廈將傾!
“令薑,令薑!你怎麼了?”王凝之趕忙一把接過謝道韞搖搖欲墜的身體,大呼道:“來人,快來人啊!”
傾刻間,諾大的府宅亂作一團,婢女妾氏手忙腳亂的把謝道韞抬入屋內,當天蘇醒之後,謝道韞就病倒了!
而朝庭兩萬五千禁軍全滅,謝琰父子遇害的消息也如長了翅膀般不脛而走,短時間內傳遍了三吳大地!
七月初二,消息傳到了建康,建康仿如末日來臨,全城士庶人心惶惶,佛門寺院爆滿,全是磕頭燒香的善信,這不僅止於禁軍被殲,禁軍雖然慘遭重創,但建康還有豫州刺史司馬尚之的兩萬壽春軍,關鍵在於掌握不到孫恩的動向,未知的才是最恐懼的,沒人知道孫恩會於何時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