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麼?”赫德森太太將早餐放在桌上。
“或許是四年前?”阿德莉亞為赫德森太太拖開椅子,展開餐巾,“我記得您曾經說過,不過我並未直接見到過他。”
她自己落座後,微微抿唇:“我很遺憾那時候因為剛進入實驗組而沒能同您一道度過難關——”
“不不不,阿德莉亞,”赫德森太太親昵地拍了拍她的手,“你那時候還是個孩子呢,即便你不忙,我也不會讓你幫忙的,這個話題我覺得早就不該再提到了。”
阿德莉亞還想再開口說什麼,但這個話題實在提過太多次,再說就有些沒有意義,她微微垂下眼,執起刀叉:“那我們該提另外一個,嬸嬸,我覺得你還是應當習慣稱呼我為阿德裏安。”
赫德森小聲地笑了起來:“我可不會在外人麵前掉鏈子。”
貝克街221b的早晨,似乎和倫敦各處沒有任何不同,馬蹄聲裹挾清晨尚算新鮮的空氣從窗戶躍入這間不大的出租屋。這是十九世紀的倫敦,光明與繁榮之下,處處是陰暗與汙穢。
阿德莉亞來到這裏已經十二年,仍會在濃厚油膩的霧氣下感覺到迷惘。
——她難以判定自己是否屬於此間,又難以割舍她初至此處便給予她溫暖懷抱的人。
不等阿德莉亞開口,赫德森太太又補了一句:“好啦好啦,我以後一定會小心謹慎,不忘記你的名字。”
說到這裏,她停了停,有些忐忑:“我其實是想說,那位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有意租下這套房子……他也說自己囊中羞澀或許可以合租,我想著,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阿德莉亞有些驚訝,畢竟除了她住校的時間,赫德森太太之前都是招徠一些女租客,為此甚至願意虧損一些房租,赫德森太太在保護阿德莉亞的小秘密一事上,可從未鬆懈。
“是長租麼?”她略作斟酌。
“我想是,他願意預付三年租期的定金,”赫德森太太的語氣有了些小驕傲,“貝克街上,沒有比221b更好的出租房了,他之前來看過一次——你還在學校的時候——當時就說過他有意向搬過來呢。”
“隻不過你……”赫德森太太試探地看向她。
再招徠一個租客是阿德莉亞的主意,她的工作已經穩定,以後在這裏住的就更少,赫德森太太年齡也大了,沒理由為了她的特殊情況而少一份收入。更何況阿德莉亞早已習慣了以男性麵貌生活,在學校宿舍都未曾露餡,更不用說這種有套間的房子。她眼神沉穩,似乎是絲毫不受赫德森太太提問的影響,這本對她就算是稀鬆平常的小事,過往在現代的生活,也足以讓她學會保護自己。
如果是個長租客,如果足夠靠譜的話,阿德莉亞心想,或許她能更加安心不帶遺憾地離開此處。
“嬸嬸,我想你並不需要顧慮我,”阿德莉亞溫聲安慰,“隻要您不喊錯我的名字,我想我不會有任何問題。”
赫德森太太聽她這麼說,咯咯的笑了起來:“我再不喊喊你阿德莉亞的話,我怕我哪天忘記了你是個女孩兒——放心,如果有客人在,我絕對不會喊錯的,我可還沒有老糊塗呢。”
她邊笑著,邊敲著雞蛋杯上的雞蛋,再一低頭才想起來,原來她早已敲過了。她張望了一下四周,以為阿德莉亞沒有看見自己的窘態,這才自顧自地繼續絮叨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