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姆,喝完把酒錢放桌上啊!“
基於夏納姆以往的酒品和人品,大胡子老板並沒趕他出去,而是特許他在酒館繼續獨飲。夏納姆搖晃著酒杯回應老板的好意,然後便開始悠然品味著一人獨占酒館的奢侈感受。
有什麼事嗎?夏納姆邊泯著玻璃杯中的酒液,邊微帶醉意地想著。居然連酒館老板都跑出去了,應該是出了什麼大事吧?
“等等?”出大事?夏納姆突然哆嗦了下,猛然轉頭望向酒館門口。
“該死的!”夏納姆咒罵著,以踢翻椅子的猛烈動作站起來,跌跌撞撞地從酒館門口奔出。數秒過後,夏納姆又再度衝回酒館,把數枚硬幣放在吧台上,隨即又連滾帶爬地衝出門外。
酒館外風雨瀝瀝,視線相當不好,但夏納姆沒費什麼工夫便找到了他渴望的事物。隻見街上一隊隊鎮民身披著蓑衣,手舉著火把,仿佛被某股無形力量所牽引似的朝著鎮外某方向前進。
“在那裏嗎?”
順著街道外那若隱若現的連串火光,夏納姆的視線落到火光盡頭的空港。隻見深夜的空港燈火輝煌,那喧囂鬧騰的熱氣穿透了雨幕,就連數公裏外的南鎮仿佛也能感受到。
有新聞!記者的熱血瞬間騰燃,無視旁邊鎮民遞來的蓑衣,夏納姆埋頭衝進了瀝瀝雨幕中。以沿途閃爍的火把為道標,夏納姆拚命邁動著雙腿,越過一隊隊的鎮民,以足以令錘頭鳥汗顏的速度跑過道路,來到綠穗領的空港。
“這、這是!?”
抵達空港的夏納姆不禁再次驚駭。原本看年看月才會派上用場、冷清到門可羅雀的綠穗空港,此刻卻是人聲鼎沸的模樣。
到處懸掛的火把和油燈,把空港照亮得有如白晝。赤裸半身的壯漢們扛著木頭和土方,往幾處臨時搭建的大棚裏不斷堆積著資材。警備兵揮舞著長戟努力梳理著淩亂的人群,而宿舍那邊好幾大鍋裏也翻湧著熱騰騰的肉湯。
眼前人頭湧湧的光景讓夏納姆看得瞠目結舌,懷疑著難道綠穗領的住民都聚集到這裏了?夏納姆的視線快速掃過現場,在搬運土方的壯漢中看到大胡子約翰的身影,連忙跑過去。
“出什麼事了?!”人聲鼎沸中,夏納姆不得不用吼的聲音向大胡子發問,並順手幫他穩住裝土方的草簍。
“要搶修碼頭棧橋!明天連吉亞人就要來了!”大胡子也同樣用吼的回應著。
“搶修棧橋?”夏納姆愣住。他當然知道連吉亞船隊明天抵達的事情,但搶修碼頭是什麼情況?莫非是臨時檢查出了問題?但就算這樣,需要用到眼前領民總動員般的陣勢來處理嗎?
“誰下令的?”夏納姆吼著問道。從警備兵到佃農,從碼頭工到酒館老板,此刻空港幾乎聚集了綠穗領的全部壯勞力。夏納姆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到底是誰有那麼大的號召力?
頻頻提問明顯拖慢了搬運土方的節奏,大胡子不耐煩地朝碼頭旁努了努下巴,隨即便轉身投進搬運作業,不再搭理夏納姆。
夏納姆的視線落到碼頭旁的小坡處,小坡上豎立著一頂帳篷。帳篷承受著猛烈風雨的洗刷,然而其四角火光卻始終不曾熄滅,在沉沉夜幕中放射著如啟明星般的光煌。夏納姆瞬間明白了過來。
夏納姆再度拔腿朝小坡跑去,途中遇到警備兵的阻攔。為內心狂熱驅使的夏納姆,用力撞開警備兵,毫不停歇地向著帳篷跑去。從背後傳來警備兵的憤怒喝聲,夏納姆一路衝到帳篷附近,在停下喘息時看到帳篷底下的人影。
那是一位身著華服的青年,黑發黑瞳,五官端正,但身材則略嫌單薄。
論歲數青年恐怕還不到夏納姆的一半,相當年輕,然而意誌卻格外堅定。隻見猛烈暴雨卷進那頂小帳篷,青年的衣褲大半都被打濕,卻倔強站立的姿態卻沒有半點改變。
旁邊侍女模樣的女子似乎在勸他先退下,然而青年卻固執地搖搖頭,如鐵般堅硬的目光始終注視著下方碼頭。侍女退下後片刻,又有管家模樣的老者來規勸,然而其話語卻仿佛觸怒了青年。隻見青年從侍衛那裏抽出長劍,揮劍把帳篷的支柱統統砍斷。
支柱斷裂的帳篷倒下,青年暴露在猛烈雨勢中。夏納姆愕然望著青年,隱隱約約聽到雨幕中傳來的凜凜聲音。
“我是領主。領民們在,我便不走。”
如此鏗鏘的宣告並沒被太多人聽聞,然而下方碼頭忙碌的領民們卻陸續察覺到了他們領主掀掉帳篷、共沐暴雨的事實。
搖曳的火光燒焦了夜幕,驚愕的波動在人群中擴散開。愕然互望的眾人臉上,浮現出難以言說的灼熱情緒。一股宛若實質的氣焰升騰著籠罩著空港,僅僅身處其中就讓人禁不住寒毛直豎、熱血上湧。
夏納姆並非綠穗領民,然而此刻望著那暴風雨中屹立的身影,卻也不禁淚流滿麵。從懷裏取出取出隨筆紙筆,夏納姆就著火光奮筆疾書,以速寫飛快描繪出眼前聞所未聞的光景——
被警備兵撲倒在地的那刻,夏納姆確信自己找到了年度最佳的新聞。
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風暴領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