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壯著膽子問道:“我……我才要問問你,你是哪路小妖,竟敢在王城之中放肆!”
“妖?嗬,好久沒有人這麼叫過我了。”老婦眼中流轉著嘲弄和苦澀,喃喃說道。
“你……你到底是誰?為何出來嚇人?”
“出來嚇人?我倒是想出去,隻是進了這冷宮,出去又談何容易。”老婦說著湊到晏晏身上,細細地嗅著,身子猛然一顫,驚聲叫道:“你竟也是妖?”
晏晏沒找班陸離商量就私自溜進了這漆黑恐怖的長安殿,糊裏糊塗的竟然被人家認出來是妖,晏晏一邊深呼吸,一邊使勁兒平複自己的心情,她明明偽裝得很好,怎麼莫名其妙的被人家就認出來了。
她故作鎮定的繼續打量著麵前的老婦人,黑夜中依舊發亮的瞳孔,眼窩已經深陷,皺紋更是布滿臉頰,發絲銀白,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發亮。
“你貓頭鷹化成的?”
晏晏脫口而出,這樣發亮的瞳孔和發髻的顏色,和月白山上那幾隻隻有在黑天才出來玩耍的貓頭鷹一模一樣。
“小姑娘你眼睛倒是挺尖的。你呢,你又是何方妖孽,我怎都看不出你的原型是什麼?”
晏晏輕哼一聲,“我是觀音娘娘身邊的神妖,與你這為非作歹的惡妖自然不一樣。”
“惡妖?哈哈哈,世人都道我負天下,可誰知蒼天負我!”老婦倏忽情緒激動,仰天長嘯。
晏晏猛然瞧見老婦身上的衣服,吃驚問道:“你……你也是人王的妃子?”
“人王……”老婦一遍遍地叨念著這兩個字,閉上眼睛,似是陷入了無邊的回憶。
晏晏腦中快速思考著,這老婦究竟是誰,身為妖物怎麼會成為妃子,又怎麼會被打入冷宮,現在又為何突然跑出來嚇唬人?
老婦猛然睜開雙眸,死死盯著晏晏說道:“現在的人王是誰?”
“歐陽若空。”
老婦苦笑,“嗬,那賤女人的孩子終究當了人王。作孽啊!”
晏晏頭腦不是多麼靈光,但從老婦支離破碎的敘述中,多少得出一點兒訊息,眼前這位是妖,也是老人王的妃子!在王城之中,竟有和自己一樣,糊裏糊塗做了妖妃。
這麼想著,晏晏對這老婦便少了幾分抵觸。
“前輩,那您是怎麼進的王城,又是怎麼稀裏糊塗來了這冷宮?”
老婦被晏晏這麼一問,不由想起了當年不堪回首的往事,片刻已是老淚縱橫。
“我本是鹿絡山的花妖,千不該萬不該偷偷跑下山來,認識了他,從此便開始了我一生的噩夢。”
“前輩,他……”晏晏自然知道老婦說的他指的是老人王,卻不忍當著老婦的麵再提起那人的名字,“他很愛你嗎?”
老婦冷笑,“愛?自然是愛,就像愛他三千後宮佳麗一樣。”
果然,人王都是一樣的,心隻有那麼大,妻子卻那麼多,怎麼分得過來。譬如歐陽若空,他對自己是好,可他對蘭妃,對王後又何嚐不好。晏晏想著不由自主歎了一口氣。
老婦聽見晏晏的歎息,笑道:“怎麼,你也愛上了人?”
晏晏一怔,“怎麼會,她才不喜歡那個小人王呢。”
可是……不知為什麼腦海裏來來回回閃現的竟是臨渙的木頭臉。難道自己已經不可救藥地愛上他啦?不行不行,若是愛上了人王,那一顆心分得再少也是有的,可臨渙……
老婦沒給晏晏回答的機會,自顧自地說道:“我們曾度過了一段很快樂的日子,可那賤女人知道了我的身份,竟設計陷害我,讓他見到了我的真身。他知道了我是妖之後,勃然大怒,將我幽禁在這長安宮中,並下令任何人不準探視。他當真是狠……”
晏晏不相信那老人王可以對待曾愛心愛之人如此歹毒,急切問道:“那他就一次也沒有來過?”
老婦眼中流露出一絲恨意,咬牙切齒說道:“來過一次。”
晏晏正鬆了一口氣,就聽見老婦接著道:“那次,他派道士打散我的妖身,吸盡我的妖法!”
晏晏渾身打顫,難以置信說道:“他……他為何如此恨你……”
“恨我?”老婦哈哈大笑,“他恨我,隻因為我是一隻妖。”老婦人慢慢逼近晏晏,鼻尖就要靠在晏晏臉頰之時停下來,咬牙切齒道:“妖,就不配得到真愛!”
晏晏眼神空洞盯著愈加瘋癲的老婦,心中百感交集。
她以前在觀音娘娘座下,雖然拘束甚多,可也活得快快樂樂,來到人世進了這王城,雖然見識了些勾心鬥角,卻也從未真心畏懼。可老婦的那一句“妖,就不配得到真愛”卻讓她一直滿是溫暖善意的心,忽然稀稀疏疏的長出了什麼,有些酸楚,有些無奈,還有些說不出道不明的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