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這個位置,就這口塘的旁邊,我拍過數十次的落日。
塘在村子的西北頭,不遠。但要先出村,再從村外的小田埂上繞過去。
水塘被圈圍在大片的農田中間。少了建築物與樹木的遮擋,視野開闊,是看夕陽的絕佳地點。
【2】
夕陽西落,是回歸的路。
兩隻飛鳥從上空飛過,往著山的方向。在山邊,有一片竹林,竹林裏停留有許多這樣的大白鳥。
從我記事時起,它們就在那裏。
每天清晨和黃昏,白色的鳥群在蒼翠的竹林上空盤旋飛行,遠遠望去,綿延起伏的青山,隻此一處,尤為醒目。也算一道別致的風景。
近幾年,由於鄉鄰們的肆意捕殺,以及農藥的過度使用,大白鳥的數量明顯少了許多。然而,數量的減少,似乎也沒有影響它們繼續選擇在這片竹林裏安家。
每當夕陽西下,晚霞滿天,這些鳥,無論白天是去往哪一片天空下覓食,都會適時的選擇飛回。
我相信,這樣的選擇,無關山的顏色,無關水的溫度,也不關乎遠近。倦鳥歸巢,隻因為這片竹林裏有它們的家。
【3】
娟常和我說,喜歡看夕陽的人,都是有心事的人。
她說,黃昏大多時候意喻哀愁,有種淒涼悲愁的感覺。同時,黃昏讓人覺得安靜。夕陽西下,是一個緩慢的過程,讓人容易醞釀情緒。
可我從沒想過,落日和哀愁會有什麼聯係。
追逐落日的時候,我也沒有時間去想心事。隻想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和角度,讓木的枝、草的蔓,或是借著池塘裏的水色,與餘暉一起,構出一幅喜歡的畫麵。
【4】
日落黃昏,再尋常不過。
不同的人,眼裏看到的夕陽景象,也是不同的。既有“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的輕歎,也有“霽色陡添千尺翠,夕陽閑放一堆愁”的灑脫,以及“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的豪情。
而我,我隻是單純的喜歡。喜歡淡藍的晴空,那幾縷薄雲,被落日映照成明亮的黃色。喜歡橘色的晚霞,隨意的塗抹半片西天。喜歡看夕陽慢慢變大、徐徐西沉。喜歡趁著餘暉將燼、暮色未濃時,信步閑走,同天地萬物,共沐夜幕降臨前的最後一抹暖色。
【5】
每次從家裏往塘邊跑,一路追著夕陽的感受,也是不同的。
風從這裏路過,沒有固定的路徑。草木每時每刻都以看不見的速度在生長,就算我再努力的記住每個位置,也做不到在同一個位置再拍下同樣的照片。
奔跑的步伐,每次都是在塘邊慢下。我知道,終是追不過夕陽的。
駐足,朝著落日西沉的方向,遠遠的望著,就像是目送一位相熟的好友遠行,既有不舍,也滿含對重逢的期許。
我告訴自己,在那裏,另一片天空的朝陽,此時正冉冉升起。
【6】
夕陽西落,再從東方升起,一邊是落幕終結,另一邊則是希望的起始。
所有的追逐與期待,竟是這般圓融。
我朝著落日,微微揚頭,閉上雙眼,展開雙臂,手心向上攤開,接納並感動於這樣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