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斯接過酒杯的手一抖,果真還是走到這一步了,雖然知道頭兒做事有分寸,但他還是忍不住質疑,“那林小姐的事怎麼辦?”
“我們暫時不插手。”弗雷德放下酒杯,沉吟道,“赫斯在不知道我倆關係的情況下抓了微微,他並不是想拿她來威脅我,而是想借她華裔這個身份,誣陷我私通共.黨,有叛國嫌疑。微微招不招供,都無所謂,因為他手裏已經捏了一把偽證,隻是在等合適的時機拋出來而已。”
“那你說,對他而言,什麼時候才算是最佳時機?”
“現在。”弗雷德話鋒一轉,接著道,“不過,赫斯要的是我這個位置上的職權。既然希姆萊有意要撤我職,那我就順梯而下。我退讓,赫斯上位,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對,他一定想不到你會自動給他讓位,那麼林小姐這顆棋子也就失去了作用。”呂斯心中一亮,但隨即又道,“可問題是,他何必留著一顆沒用的棋子?”
弗雷德搖了搖頭,道,“不,不是沒用,而是暫時不用。就算我自動退讓,他也不會放棄打壓我,栽贓事件不會這麼快結束。”
“確實,不過,這裏到處都遍布著我們的人脈眼線,赫斯新官上任,要坐穩這個位置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他上位之後,你猜他會先鞏固自己的勢力,還是先忙著對付我?”
“這還用說?當然是先鏟除異己,他這種人怎麼會允許讓對手的部下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
弗雷德一手插在褲袋裏,一手拎起酒杯,靠在窗台上,道,“轉移開他的注意力,微微就是安全的。”
“他要一根線一根線地揪出我們布下的眼線,這並不容易啊。”
“所以,他需要時間,而時間就是漏洞。有了這個漏洞,我就可以想辦法。”
就眼前的局勢而言,要想救微微,隻有先和她撇清關係。正好去慕尼黑出差幾天,讓這事先冷一冷。不過,嘴上說得輕鬆,心裏還是沉甸甸的。在暗地裏為她打點好了一切,希望在被關押期間,日子不會太難過。
安靜了一會兒,呂斯率先打破沉默,道,“頭兒,你覺得他們會提審林小姐,動用私刑嗎?我覺得赫斯這個人靠不住,他以前對付共.黨的手段陰狠毒辣。我擔心……”
“應該不至於,畢竟這顆棋子他要留到最後來對付我。他要的正是微微這樣一個人,一個既與共.黨有關,又與我有牽連的人。我甚至敢斷言,他把微微抓起來後,都未必會提審她。而且,他也料定沒有人會給她翻供,證詞口供都可以偽造,隨便找個中國人,寫個中文信件、簽個中文名,就能把罪證坐實。微微住在我家是事實,而他手上有偽證,到時候他就等著看我如何百口莫辯。這些證據送到希姆萊手中,就算是假的,又怎樣?難道內政部長還會為了我去花心思查這真偽麼?”
“這是隱憂。”聽他這麼一講,呂斯不由皺起了眉頭,“等他坐穩了位置之後,最終還是會將目標轉移到你和林小姐身上。”
“會,”弗雷德眯起眼睛,眸光閃爍,道,“不過,我不會讓他有這個機會的。”
自己手中還有一件大事在握,栽贓誣陷這種事也不是隻有他赫斯才會做。隻不過兩人不同之處在於,赫斯是先下手,碰到問題後,再處理;而弗雷德是先布線,等萬無一失,再動手。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到底鹿死誰手,現在還無法蓋棺定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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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微微在牢裏的日子也不好過,一邊思念著弗雷德,一邊又擔心自己會隨時被提審動私刑。
隔壁的牢房來了一個荷蘭姑娘,前三天還算安定,可是到了第四天,這些牢房裏的儈子手們再也沒耐心慢慢地去撬開她的嘴巴。
6月6日諾曼底登陸之後,盟軍戰鬥機連續在荷蘭領空投下重磅炸彈,炸斷了澤蘭省(Zeeland)的堤壩,波濤洶湧的浪潮衝毀破德軍布置的防線。以幾百條居民性命為代價,德軍在荷蘭的沿海防線也被攻破了,敵人開始大幅度地向內陸推進。
戰爭打得激烈無比,蓋世太保迫不及待地要從這些混在首都的間諜嘴中挖出有利的情報。為了給所有人一個下馬威,他們將監獄的裏的犯人全部集中在一起,現場直播審訊犯人的全過程。
這絕對不是令人愉悅的一幕,那荷蘭姑娘幾近□地被鎖在椅子上,身上被人用電線纏了好幾圈。那雙眼中望出來的隻是一片茫然無措,不知道即將等待她的是什麼。
獄卒圍著那椅子走了一圈,語氣森然地說,“是自覺開口,還是等折騰到不像個人樣的時候再說?你最好現在就想清楚。”
她沉默,拒絕回答。
“在這把椅子上坐過的人最後都會招供,結局是一樣,隻是過程不同。你看,這麼多旁觀者,你確定真的要讓自己不堪入目的醜態暴露在外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