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雲天十分緊張,非常緊張,相當緊張。
他有個特點,就是越緊張的情況下,就越控製不住想笑。
所以在此刻緊張得快要頭頂冒煙的情況下,他控製不住自己的麵部表情,肌肉牽動,露出了一個非常不合時宜的笑,而且生動準確地詮釋了什麼叫做皮笑肉不笑。
看上去就非常的欠抽。
淩江鏡卻沒有笑,他的目光牢牢地盯住越雲天,眼神裏洶湧翻騰的是克製不住的殺意。
倘若眼神能化為利劍,越雲天恐怕是要在他這眼神裏被戳上無數透明窟窿,即刻升天了。
他們對視了不知多久,仿佛是隔著十二年的歲月兩兩相望,要看這個現在站在麵前的人,究竟還有幾分像當年。
越雲天忽然覺得悲從中來,嘴角牽動出一絲苦笑。
他在那雙深沉的黑眸中,看不到期望看到的一點內容,隻是覺得對方的眼睛黑沉沉的,仿佛要將他整個人吸進深淵。
想不到會是這樣的重逢,但又好像全然在意料之中。
不得不說,越雲天引以為傲的心理素質還是在此時發揮了應有的作用,他迅速將自己從傷春悲秋的情緒中抽離出來,故作輕鬆地笑問道:“你好嗎?”
淩江鏡像是被他這個問題驚醒,收起了眼底的情緒,再次變得如同一尊冷漠的玉像,嘴角卻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容,冷笑道:“經年不見,你果然還是這麼虛偽、做作。”
越雲天皺起眉頭,有點被淩江鏡說懵了,他想了想,聲音微微有些發顫,說:“總之能看到你回來,真好,當年的事情,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也不知道你是怎麼從幽冥境回來的,更不知道,外麵的傳言,你聽說了多少,但是江鏡,我可以和你解釋……”
“閉嘴。”淩江鏡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怒意。
越雲天心髒驟然停跳一拍,心想果然,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越雲天張口結舌,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他心裏其實一直都有點害怕暴怒的淩江鏡,記憶中,淩江鏡這麼跟他生氣的次數不多,但是每一次都夠他喝一壺的。
淩江鏡這點好像是沒怎麼變,越雲天還是能輕易地判斷出他生氣的程度。
就比如現在,越是克製,越是平靜,底下就越是壓抑著火山和風暴,倘若不善加引導,爆發出來的後果是越雲天不願看到也不能承受的。
淩江鏡一生氣,越雲天就忍不住心頭煩躁,他也想跟著生氣,但是自己的實力不允許他跟淩江鏡叫板。
於是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地堵在胸口,害怕和恐懼倒成了其次。
總之就是非常憋屈。
“你這混賬東西,老子現在不跟你爭。”越雲天心想。
但是不管他心裏想的有多強硬,他此刻麵上看起來其實有點驚慌失措的可憐,玉麵小郎君臉色煞白,他頭發還有點濕,一雙點漆般的眼睛裏強壓慌張,像是被扔進狼群聚集的荒野中的鹿,有點可愛可憐。
越雲天是修道之人,和十二年前的少年模樣相比,似乎也沒多大分別。
“看來他過得還可以。”
淩江鏡心中種種思緒,紛亂如千絲萬縷的線,扯起一頭就纏著另一頭,剪不斷理還亂,最後最清晰地浮上心頭的,竟然是這麼一句話。
旋即怒火又淹沒了他心中多餘的情緒,他想:“他拿我當墊腳石上位,如今當然過得還可以。”
想到這裏,淩江鏡將心中僅剩的一絲憐憫拋到九霄雲外,殘忍地想:“我這就將你因我而來的一切,通通都毀去。”
於是淩江鏡露出了一個笑容。
這笑容看得越雲天毛骨悚然,他忽然意識到,情勢好像比自己想象地還要糟糕。
他真正意義上的感受到了恐懼,皺起眉頭,輕聲詢問道:“你要幹什麼?”
那聲音沒有發顫,卻虛的發飄。
“我來帶你回去,”淩江鏡微笑道:“回我們以前的地方去。”
聲音幾乎有點溫柔,但是眼神沒有一點溫度。
越雲天一時間有點恍然,有點忍不住地想象,如果他是很溫柔地說這句話,那該是什麼情形。
但是理智告訴他,淩江鏡說出這句話來,並沒有打什麼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