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的目光才落在明豔這邊,垂眼看著對方的手臂,忽然渾身寒毛一炸,差點沒把人甩出去。
“你幹啥?”
“你為什麼會有魚鱗啊啊啊!”
四十七瘋狂甩手蹦了起來。
明豔一愣,低頭失笑道:“你怎麼不仔細看看?”
她說著,將手掌重新遞過來,掌心向上,一張長滿利齒的血肉開口,沒有嘴唇,沒有遮掩,外露的牙齒,內陷的皮肉,手上看起來還完整正常的肉明顯是被劃開的,甚至……
四十七幾乎能想象到,一把水果刀用力紮進手心,旋轉擰動某些生鏽的機關那樣,刮著骨頭剔下肉濺出血來,仿佛不是在人手上行為,而是一個天真的小孩在擺弄自家的橡膠玩具,僅僅因為好奇的舉動罷了。
他眨了眨眼,望著明豔,眼神變得愧疚起來,心想:我居然這樣不禮貌!不僅心思淫邪,還想貿然離場,太不應該了。大家都是光明磊落之人,我卻這樣,簡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唉!下次遇上這種事,一定要問清楚才罷休,看明白了再說走。我懂了。
明豔收回手,白了他一眼,哼笑道:“你這個呆子,我是懶得動彈,你倒好,直接要走了,真不給人留麵子。誰不正經?這下大家夥可都知道了,哈哈哈!”
說了沒兩句,又笑起來,實在是沒忍住,大家也跟著搖頭失笑。
從前倒像是沒見過他這樣的人。
說兩句也罷了,還是要繼續玩的。
不能把人刺激太過,要是隻貓,現在看著隻怕都炸毛了。
四十七哼哼唧唧道:“我知道錯了,一定沒有下次了。”
颯拎起酒瓶子給自己腦子裏的土澆了澆水,點頭煞有其事道:“嗯,沒有下次。”
四十七氣呼呼看了他一眼,自己倒先繃不住笑起來,咬著酒瓶子口,嚼吧嚼吧吞下去了,好像隻是吃什麼甜品,而不是真的碎玻璃渣子,傷口也好了,身上密密麻麻冒出許多眼睛來。
他突然就開了花,像烤火腿腸那樣,一刀接一刀的,自己綻開了,居然沒有血流不止,而僅僅是露出了白骨,裏邊的骨頭就緊接著一點一點裂開了,裂痕清晰可見,血肉模糊,還有粘稠的帶著點乳白色的液體從骨頭縫隙裏流出來,像骨髓,又像腦漿。
這些縫隙裏開始長出小小的密密麻麻的眼睛,像昆蟲的複眼,又像牆洞另一邊隨時窺視的紅色攝像頭。
四十七抬起手看了看,皺著眉頭伸出一根手指頭往自己骨頭裏撓了撓,那些眼睛還會眨巴,還會覺得癢,甚至還會笑!
他有點反應不過來了。
簡稱——人傻了,救不回來了。
“嘻嘻嘻~”
他猛地搖了搖頭,驚魂未定般看向對麵的三個人:“哎!”
他換了一副小心翼翼地語氣,神秘兮兮的,仿佛要講什麼大秘密:“你們剛才聽見什麼了沒有?”
颯搖了搖頭,往下倒了倒有些空底的酒瓶子,隨手丟掉,又舉起一個新的。
明豔點了點頭,煞有其事地用右手食指輕輕點了點下巴,笑道:“我好像是聽見了什麼呢。”
怯生生擼了擼自己的袖子,仿佛那一層白色長毛的動物皮不是貼著身體縫好針線的樣子,堆積起來的白色皮毛染了些許血色,像過於合身的衣服長袖,緊繃繃地套在手臂上,一個不圓潤的金屬環,底下是無形無狀的惡臭血肉,掉在地上,又爬起來,貼著皮毛往上重新連接在原本應該是手的位置。
她現在像一個穿著一身巨大兔子皮的血肉怪物了。
四十七看著她,嘴角噙著笑意,忽然高興地想:她比白天更好看了。
他開始鼓掌,拍著手道:“好耶!”
他跳下凳子,轉著圈圈,高舉雙手,蹦蹦跳跳,比兔子還像兔子:“好耶!好耶!”
看起來仿佛正在進行某個令人愉悅的儀式。
過於可愛了。
他是真心實意為此感到高興的。
怯生生抬起手一口一口咬下去,慢吞吞咀嚼著坐在一邊看著他跳,也跟著拍了拍手,跟著笑眯眯道:“好耶!”
她吃掉了自己的手,腦袋掉下去,兩條毛茸茸的腿變成了觸手,長出了吸盤,像蟒蛇解決自己的獵物那樣,弄壞了自己的頭,直接坍塌成了一塊軟泥似的團子,抽出許多菌絲,還往外拋灑孢子,好像吹袖箭,又像點煙花,到處都是綠瑩瑩的光點。
眨眨眼,這些光點的顏色又會變成瑩瑩的紅或藍,特別好看。
四十七重新坐回凳子上,用拖鞋底板點了點地麵,蹭了蹭那些散發光亮的孢子,突然福至心靈轉頭看著怯生生,認真地問:“房間裏的那些蘑菇,不會都是你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