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天上忽然吹來一陣風,陰雲密布,轟隆隆炸響,原來是雷聲。
衛道瞅了瞅天,想笑,又覺得這個時候笑出來,恐怕太囂張了,容易出事。
他就隻有嘴角抽了抽,也不怎麼看得出來。
伶俐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錢二被雷聲震得一愣,錢三直白地仰頭看了一眼,閉著一隻眼睛,用另一隻眼睛看,眨了眨眼,似乎被那樣的聲音震懾到了,慢慢低下頭,看著地上的圈,搖了搖頭,打了個哈欠。
過了一會,隻是吹風,似乎這一次也是光打雷不下雨。
錢二和伶俐的臉色才好看些。錢三隻用很別扭的手勢在揉眼睛。
一個同樣帶著帽子的男人出現在遠處,看方向應該就是要往這邊來。
走得近了,他穿著一身褐色格紋寬鬆禮服,脖子處一個不太正的領結,手上一根拐棍,走路有些不明顯的瘸拐,褲腿往上挽了兩下,這是比較方便行動的裝束,身上還帶著宿醉般的酒氣,現在吹著風,酒味不太明顯,仔細看,他的一條腿有假肢的跡象。
衛道突然就起身了,他眯著眼睛,像是看不清,顫抖著睫毛,伸出手摸索著過去。
他的速度並不快,幸好那個男人的速度也沒跑起來,衛道還帶著破碗和一根不知哪裏拆下來的細樹枝,走到路中間的時候,對方正好到他麵前。
衛道像走累了似的,眯著眼睛,口中道:“行行好!一個銅板能救命呢!”
說著,他舉起樹枝,晃了晃,又一下子撲倒在地,似乎沒站穩摔倒了,然後迅速蜷縮成一團,這個時候,二人的距離還有一點,也就是說,對方假如心情不好要打過來的時候,他就要跑了,不是用腿跑,而是用現在這樣的姿勢滾。
黑貓白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
他是不介意跑的時候好看難看,隻要不挨打,跑得掉,那就是該變成拿手好戲的本事了。
“啊呀!好痛啊!嗚——”
如果隻聽聲音,也許聽眾還以為這些話是個剛殘疾的人喊出來的,年紀還不能太大。
稍微懂事點的小孩隻怕都喊不出來這種話,覺得幼稚又裝模作樣。
這是衛道喊的。
他學著毛毛蟲那樣在地上行動,兩隻手一起抓住對方的褲腿,稍微用了點力氣,那是差點能把人褲子也給扒下來的力氣。
他開始裝哭,仿佛被車撞了一下:“大老爺,救命救命!要痛死了!您行行好,給點錢,一輩子給您燒香拜佛,神天菩薩保佑您,十輩子的大善人!”
天上又打下來一個震雷,轟隆一聲,緊接著閃了一下電,天色已經陰了,那閃電下來的時候,刺得人眼睛都瞎了似的。
衛道下意識打了個哆嗦,偷偷看了一眼那閃電,果然眼前一黑,兩眼唰一下落淚。
他便順勢仰著臉,露出可憐的樣子,控製住表情,睜著一雙似乎目盲的眼睛,輕輕蹙著眉,眼睛裏還蓄著淚,即使看不清也是亮晶晶的好看,眼淚也迅速往外掉,似乎是為了佐證那些話不是無中生有。
他並不算難看,然而膚色和環境的強烈反差,總是能讓人聯想到恐怖。
這是沒辦法的事。他隻能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嚇人,並且還得從對方的角度來思考,究竟哪裏可怕了,要怎麼樣才不會覺得那麼糟。
簡直是為素不相識的人操碎了心。
就離譜。
那些話也並非無中生有,他天生有點病,一輩子好不了的那種,也說不清楚名症,除了外貌不一樣和眼睛不清楚,大多數時候,腦中隱隱作痛,聽見大聲,耳朵也痛,梳一次頭就掉一把頭發,要數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又多又麻煩,他也沒記全,忘了就忘了,該幹什麼幹什麼,也習慣了,說起來,不過是用來賣慘求財的一個方法,有些人就是隻願意對這樣的給錢。
不在這裏,不幹這個,不是這樣,他還懶得說。
一邊流淚,一邊抓住對方的褲腿晃了晃去,悄悄用力,試圖從對方的褲子裏扒拉出一點錢來。
萬一能掉下來呢?
他並不將自己靠在對方的腿上,以體重來拖延對方的行動是很正常的舉動,然而他怕萬一不是個普通人,一腳踢過來,他那就是真要死了。
從前吸取了經驗,現在的衣服並不是那種惡心的髒,而是看著又破又薄,誰看了都知道是不能保暖禦寒的那種,說髒是看著髒,然而你要是挑,也找不出髒東西來,隻是質量差,顏色混沌,貧民們穿的,要是家裏窮的平民,也未必找不出這樣的衣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