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狗主人想拉近關係。
衛道搖了搖頭。
目光越發警惕。
開玩笑,他根本不可能有狗!
狗主人似乎也發現自己的話題找得不好,歉意地笑了笑,牽著他家的狗背對著衛道離開了。
衛道稍微鬆了一口氣。㊣ωWW.メ伍2⓪メS.С○м҈
今天真是倒黴。
不過幸好,沒有受傷,不用去醫院真是太好了。
衛道暗自慶幸著,繼續尋找小任務中的那隻狗。
他找了大半個晚上,沒有找到一根可能的狗毛。
花花草草到處都是,蟲鳴鳥叫時隱時現,龐大的樹幹上是傾斜生長的樹枝與樹葉。
風經過的時候,到處都在竊竊私語。
衛道不得不回家了。
時間太晚了。
月亮升得很高,月光很亮,滿地碎銀。
月明星稀。
雲也輕,風也輕,樹葉悄悄從枝上探頭看路過的人,一不小心就掉下來了。
明亮的月光叫它無所遁形,路邊的含羞草當頭被打了一下,要是個人就得整張臉都紅了,可惜不是,隻能自己抱住自己,低著頭躲起來,偏偏周圍還是很亮。
隻能說,月亮果然不解風情。
衛道走在路上,頭疼。
風聲忽然喧囂。
蟲鳴此起彼伏。
樹葉急躁顫抖。
世界開始變化。
光明扭曲起來。
黑暗張牙舞爪。
植物似乎在瘋漲,它們衝了過來,近在咫尺,遠在天邊,總是差著那麼一點點,差之毫厘謬以千裏。它們抓不住衛道。它們的怨怒更明顯了。它們完全換了一副模樣。
類人,非人,人形,人性,或者幹脆……發出曬幹的枯死的葉片聚集鋪在腳下後一片一片碎開的聲音,密密麻麻的葉片,抓住心髒的響聲。衛道的心跳加快了。
他仔細聽的時候,什麼都沒有。他閉上眼,一切都圍攏來。放空大腦,他的恐懼占了上風。
驚弓之鳥,惶惶不安,杯弓蛇影,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嚇一跳。
衛道又變成那種寸步難行的狀態了,好像突然從現實跌入夢中。
他怕極了。
什麼聲音都有。
小孩的哭聲,貓叫,狗吠,蟲鳴,雀躍,打罵,餐具碰撞,樹葉摩擦,什麼都有。
一瞬間,這些聲音又消失了。
它們來得詭異,去得也驚奇。
寂靜。
寂靜到仿佛活人誤入鬼怪的狂歡。
他簡直懷疑自己走錯了路,到了荒墳嶺。
眨眼的時間而已。
沒等他做什麼,或者說,本來就不需要他做什麼。
他隻是維持著極慢的速度往前走。
像往常一樣。
像每一個走夜路的人謹慎的步子。
雜亂無章的聲音再次出現。
安靜遠去了。
詭異的氣氛裏,那些扭曲的東西不見了。
月光也穩定下來,仿佛之前的晦暗陰森都是玩笑。
衛道回到了家裏。
他洗漱過後,躺在床上,睜著雙眼,望著天花板,莫名覺得這個姿勢很熟悉。
所謂“既視感”就是如此。
仿佛曾經重複過數次的結果。
其實不是?或者,是,但是他不記得了。
他的記憶一向是斷斷續續的,又似乎還能連接在一起。他對這些事情就越來越不清楚了。
沒什麼大不了,他還活著,一切皆有可能。那就無所謂了。不用追究。知道太多反而不好。
就像電視劇裏最喜歡出現的台詞——為什麼殺你?你知道的太多了。
衛道閉上眼,窗外的月光再次黯淡下去。
窗簾隔開了內外,又仿佛本身就藏著秘密。在它腳下的黑暗中,那些蠢蠢欲動的肢體與聲音,訴說著渴望,合攏的紗窗透進一絲風,輕輕吹開窗簾又拉回來,像一隻眼睛,轉動,嬉笑,觀察,窺視。
衛道皺起了眉頭。
夜行的昆蟲摩挲著自己的翅翼,窸窸窣窣,從這裏,飛到那裏,在地上爬來爬去,速度很快,好像這裏本來就是它們的老巢,熟練自然,穿過迷宮般的雜物,越過山峰般的紙箱,在灰塵裏揮動觸角,交流信息,敘說隱私,似乎拍了個掌,又似乎僅僅是兩隻蟲子在人類看不見的角落,擦肩而過。
人類躺在病床上的樣子,電影閃現般在眼前明暗交錯的畫麵,一個主體,數個旁觀。
那是人類的樣子。但那些不應該是人類的神態和行為,像是披上人皮的怪物。
像是縫好衣服脫不下來的翻了身的蟲子,翻不回去,揮舞著環節狀的肢體,試圖求救,或者,隻是難以交流,因為人類不能理解其他生物的交流。
無論是語言、行為、思考、邏輯還是別的什麼。通通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