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了笑道：“我便將他們幾個，當作是清濁相爭稟賦化人，暢想他們投在我門下，如何如何，我又如何如何，何等的空談，竟也以為有望，他們確實可期來日，卻沒有那樣的特殊。
然後我見了你。
做和尚慈悲為懷，愛惜飛蛾紗照燈，灑掃恐傷螻蟻命。
你這麼個大活人，我也不能視而不見，原想，不然留你住幾日，再送你回去。
你竟真是個無家可歸的，我也不能強趕了出去。
沒想到，我走了幾步就把你收為徒弟。
大概是前世有緣，一個徒弟，廟裏也還養得起。
養到今日，你也大了，你那幾個師兄都要出去了，我想，你也該去了。
長久留在這小廟裏，於你無益，與我無益。
我是這裏的人，守在這裏，死了也在這裏，你們不是，他們既然走了，你在這裏，反而不好。
你以為如何？”
慧悟道：“師父既然這樣說，弟子即日準備。”
空了說：“他們過幾天就走，你也不必在他們之前。”
慧悟道：“是。”
數日後，幾個師兄帶著包袱離開了，衛道是最後一個走的。
離別之語不必多說。
衛道走在路上，廟宇已在身後遠去，腦中忽然有個聲音。
“零柒玖捌，我是係統，你好，宿主。”
他沒說話。
腦中又多了十多年的記憶。
他還是它的時候，作一隻黑貓，從小到大，活了十多年。
十多年的記憶十分安靜，衛道意識到，那隻黑貓就是自己。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再看記憶清晰了許多。
那個年老的和尚，正是他辭別不久的師父，空了。
還是有些相似之處的。
上輩子讓人養了一回，這輩子再求人養一回，算是，全了夙願了。
據說，做了動物的，一定是前世有孽債深重，他現在做了人了，大概是還清了債了。
空了不會因為養了他，又抗不過幾年去，再迅速地死一回。
係統：“宿主！”
它反複不斷喊。
衛道越來越煩：“什麼事？”
係統說：“我是個係統，我希望宿主執行任務。”
衛道問：“我不做呢？”
係統似乎理屈詞窮：“……好辦，不刷新任務。”
本來也沒有任務。
需要有，自然就有。
現在不需要了，那就沒有吧。
衛道說：“保持安靜。”
係統還待再講：“等我說完。”
衛道：“不必說了。”
係統據理力爭：“我有事，我要說。你聽完，你聽我說。我有很多東西可以給你——”
衛道：“隻要聽話？你說話怎麼個老鴇的調調？”
係統過了一會說：“你見過？”
衛道不想說話。
係統仔細給他描繪了一下未來的美好畫卷：“也不用你那麼聽話，隨便你做什麼，隻要有些時候，你能聽我一句半句就好了。我什麼都拿得出來，隻要你知道，這世上有的，我都能給你，如果你有需要。這個世界很大，你要在外麵行走，安全是最重要的，沒有我，你大概什麼也做不成，就是成了事，也不過勉強得來，沒有意思的。”
衛道吐槽說：“聽一句半句？你說了多少了？你當自己是我什麼？
什麼都拿得出？我又不是什麼都要，從前怎麼活下來，現在依舊可以。
用不用你，無所謂。
世界大得沒邊，我也可以隻在一處，等死也不出去，未必不能。
隻要我覺得安心，任憑世上多少虧心事，我也懶得管，我也心安理得。
安全是重要，可我不想，求死不能，求生不得。我不信你。
勉強得來？我不喜歡勉強自己，有那個功夫，勉強別人不是更好？
更何況，沒事找事，也沒有勉強的道理，我隻怕聽了你的話，反而去勉強。
至於事情，一生一事無成，也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
有沒有意思，我說了算。
還是說，你受我拖累，我苟且偷生，你就灰飛煙滅嗎？”
係統道：“不，另有緣故。”
衛道：“那你說出來，我也許幫你一把。”
係統：“你不會幫忙的。”
衛道嗤笑道：“確實，我是不幹己事不開口，一問搖頭三不知。你的難事，遇上我，隻有死路一條了。”
係統不肯承認：“不會的。”
衛道刺激它說：“那你告訴我，究竟有個什麼緣故？”
係統默了默說：“不能說。”
衛道不屑一顧：“肯定是你不知道了，不說就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