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夜也真的沒有攔她。
但在她即將咕嚕嚕滾到滿是碎石的地麵上時,一雙手卻牢牢地撈住了她的身體。
靜默地注視她片刻,他把她抱了起來,然後放到了一旁橫倒在地的枯樹樹幹之上。
帶著微不可覺的溫度的外衫罩到了她的身上,而衣服的主人坐到了她的身邊。
方幼青下意識想把衣服還給他,卻被摁住了手。
“穿著吧,沒有靈力護體,你現在跟凡人無異。如果不想試試生病的滋味,那你大可還給我。”
他們所修功法不同,一個是正,一個是邪,他倒是想給她輸送靈力幫助她恢複,不過他覺著,她也不會要。
識海一旦染上魔氣,那便離墮魔不遠了。
魔修總是人人喊打的,哪有做那正道仙子受人追捧來的愜意。
兩人之間保持了一段距離,如同楚河漢界一般。
方幼青從他長中抽出了手,攏了攏衣服,沉默地坐著。
“……謝謝。”
一事歸一事,她的性命是逐夜救下來的,於情於理跟他道個謝也是應該的。
“聲音這麼小,看來你也不是真的謝謝我,”揶揄了她一句,逐夜在她生氣之前調轉了話頭,“你沒什麼想知道的嗎?比如我們怎麼逃出來的,那些前來追殺我們的人現在怎麼樣了。”
“是追殺你,不是我們。”方幼青反駁了一句。
司命薄在逐夜掌中浮現,看到這個東西,她大概也能猜到那些人的下場了。
“好,是我,不是我們。”逐夜心情頗好,他摩挲著司命薄,垂眸笑道,“他們現在都在這裏。”
想起那幾人臨死前的咒罵,逐夜的眼神冷了些。
魂魄都被他煉化了,想要有來生向他複仇,怕是沒這麼可能了。
司命薄上魔氣繚繞,怨念叢生,方幼青不適地朝一邊挪了挪:“你把東西收起來,我難受。”
逐夜挑眉:“覺得我殘忍?害怕了?”
話是這樣說,他卻第一時間把東西收了起來。
“很可惜,暫時你是沒有機會離開這裏了。”他有些遺憾地道。
可從他的表情,卻看不出來一絲遺憾。
方幼青冷淡地注視著他,清如琉璃的雙眸中看不見任何害怕的痕跡。
她淡淡道:“至邪之物,我現在與凡人無異,見了自然不適。”
“生死麵前沒什麼殘忍不殘忍的,他們不死,死的就是我們。”
“你別忘了,有一個還是我下的手。”
她緊抿著唇,猶豫片刻,終是把心中的話說出了口:“逐夜魔君,今天若是沒有我幫你,你也不見得活下去。”
“我不想說什麼恩情之類的話,我也知道你不會承這個人情。”
“現在我隻想好好跟你談談,如果我能幫你找到更合適的身體,你能不能把師兄還給我。”
逐夜因那句‘我們’而生出的隱秘的歡喜,在她執著堅定的眼神中徹底消失不見。
他站起身,俯視著少女在紅色的嫁衣襯托下愈發蒼白的臉,噙著笑的嘴角未變,眼神卻沉了幾分。
兩人對視良久,他才漠然地開口道:“晚了。”
“辜懷素的神魂已經破損不堪,就算我把這具軀殼還給他,他也活不下去了。”
話音落下,在他驚慌失措的眼神中,紅衣少女的身體晃了晃向一旁倒去。
竟是悲傷過度,徹底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