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夜這才知道,在他眼中辜懷素過於輕浮的舉動,還真是發自於對她病情的關切。
他像是被噎住一般:“……直接點三下旁邊的木牌,讓小二送上來。”說完,就徹底息聲了。
辜懷素聞言照做。
他怨恨逐夜奪走了他的一切,但在當下,他卻顧不上計較這麼多了。
隻要師妹能在他身邊,無論遭遇什麼事情,他都可以忍受。
在得知她無謂一切阻攔,毅然決然地前來尋找他時,這世上對他最重要的人,便隻剩了她一個。
隻可惜,在這個實力至上的世道,他連守在她身邊的能力都沒有。
他同她此刻的相處時間,還是逐夜施舍來的,他卻隻能感恩戴德地收下。
多麼可笑。
這無疑是最為錐心刺骨的嘲諷。
他若是能有逐夜的實力,該有多好啊……
很多事情都將迎刃而解。
他注視著銅盆中的水麵倒影,緩緩地露出了一個縹緲不定的笑容。
如果能和師妹在一起,是誰好像變得也不這麼重要了。
魔物模樣的小二扛著幾床被子來了,在辜懷素看不見任何感情波動的雙眸地一瞥下,他抖了抖身子,把被子趕緊放下退出房間。
下樓之後,那種森冷的寒意過了許久才褪去。
他站在樓下抬頭望向房門緊閉的屋子,不由得想到——
這般可怕的人物,怎麼會連自己的住所都沒有呢?
但過了會兒後,他又搖了搖頭,把這個想法拋之腦後。
大人物的事不是他這種小嘍囉能摻和的。
別到時候小命怎麼丟的都不知道。
房中。
辜懷素將被褥攤平給床上的少女蓋上,靠在床邊斜倚著看她。
魔域之中任何用來退燒的東西都沒有,好在她病得也不是太過嚴重,一直昏迷不醒,也是因為過度悲傷疲憊而已。
他剛剛給她喂了點水,先前還有些幹枯的唇瓣,這會兒豐潤了不少。
而他的唇角,卻也有未幹的水珠。
辜懷素用指腹輕輕地將她唇上的水漬抹去,識海中的逐夜卻是再度發起了癲。
“好!好得很啊!堂堂名門正派的大弟子,竟然趁人之危做出這種下作的事,比我這等邪魔外道還要輕浮放浪!”
“若不是我下了禁製,這會兒無法出來,你信不信我這會兒就讓你魂飛魄散!”
辜懷素低笑了一聲,散漫地掀起眼皮,望向半開的木窗。
他的眼神空洞得可怕,平靜到詭異。
扯了扯唇角,他發問道:“在這種情況下,我該怎麼給她喂水?”
逐夜沉默片刻,回憶起剛才的觸覺,強硬道:“你把她叫醒。”
辜懷素喚了幾聲,少女仍是毫無反應。
逐夜無言以對。
辜懷素又道:“既然把我放出來照顧師妹,那你就不必擔心這麼多。我的命捏在你手裏,自然不敢做出違背魔君的事情來。”
“……你知道便好。”
“況且……”已經換了身嶄新衣袍,氣質矜貴溫潤的青年垂眸笑了笑,似在嘲諷,“你不也也挺享受的嗎?逐夜魔君。”
“你可以騙得了自己,卻騙不了我啊。”
已經偏執到瘋魔的人逐漸露出了他的另一麵:“所以……就別再說一些道貌岸然的話。”
他走到窗前,猛地抽掉支撐的叉竿,發出哐當一聲。
“虛偽得可笑。”
向來口舌伶俐,最喜玩弄人心的魔君,第一次被人詰問到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