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哎呦哎呦……”
黎洛立刻開始賣可憐, 可憐巴巴皺著眉頭說:“好疼好疼……胳膊疼死了。”
“你看我這小心胳膊,一刀都砍到骨頭了。”
“嘶,會不會留下傷疤啊?”
“王爺你不會嫌棄罷?”
謝長纓方才還一肚子酸水, 想要好好修理一番黎洛, 不過被黎洛這小可憐兒給絮叨的,一時間又開始心軟心疼起來。
謝長纓板著臉道:“坐過來,我給你看看傷口。”
黎洛慢慢的挪過來,挨著謝長纓坐下,說:“不用看了,王爺給我吹一吹罷,吹吹肯定就不疼了。”
謝長纓笑了一聲,說:“你還是小孩子?吹吹怎麼可能就不疼了。”
黎洛也笑了,說:“王爺你有所不知,給小孩子吹吹和給大人吹吹是不一樣的。我當然不是小孩子啊,所以我們這是情趣, 你懂不?”
黎洛總是有一堆的歪道理,謝長纓是說不過他的,隻好按照黎洛的要求, 給他吹了吹。
黎洛笑的美滋滋的,抬起沒受傷的手來, 在謝長纓低著的頭頂輕輕拍了拍, 說:“王爺好乖啊, 真可人疼。”
黎洛:“……”
“叩叩——”
房門再次被敲響了,不過並非是厲無爭他們弄了清淡的食物回來。
謝長纓將房門打開, 有些驚訝的說:“師父,您怎麼來了。”
黎洛在房間裏就聽到了咳嗽的聲音,是老莊主來探望他了。
老莊主獨自一個人, 咳嗽著走了進來,說:“我來看一看黎少俠的傷勢,聽說傷的很嚴重。”
黎洛進了四時山莊以來,經常聽到有人稱呼自己少俠,每次聽到這個稱呼,都感覺自己腰杆挺得特別直,很有麵子。
黎洛的傷其實不嚴重,在習武之人身上很常見,尤其是謝長纓這樣經常征戰沙場的人,身上不知道有多少這樣大大小小的傷口,比這更猙獰的也是家常便飯。
不過今日謝長纓看著黎洛受了這樣的傷,頓時就急了,仿佛是什麼不治之症一樣,忙前忙後的,大家看到謝長纓如此著急,一個傳一個的,也就把消息給傳飄了,都以為黎洛被歹人襲擊,已經危在旦夕。
老莊主走進來,看到黎洛好端端的,臉色也挺紅潤,這才放下心來,說:“看來人沒事,沒事就好。”
“我沒事,麻煩老莊主來探望我了。”
黎洛長得就很乖巧,尤其個子不算太高,也沒什麼攻擊性,說話如果注意點的話,那絕對是極為討長輩歡心的好孩子模樣。
謝長纓扶著老莊主坐下來,說:“師父,您身體不好,大夫說最近這段時間都要靜養,還是要聽從醫囑。”
老莊主笑了,說:“年紀大了,毛病就是多。但是我喊打喊殺了一輩子,哪裏能趟得住啊。況且……”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道:“山莊近日又出現了這麼多事情。原本你好不容易來一趟,應該好好在山莊裏住一住才對的,但是現在,山莊裏不安寧,你又身份非同一般,眼下看來,還是早點離去的比較好。”
黎洛眨了眨眼睛,老莊主這次前來除了探病,竟然還想要“送客”。
謝長纓皺了皺眉頭,說:“師父,山莊……”
他沒說完,黎洛已經笑得很乖巧,說:“莊主,您不需要擔心,最近擾亂山莊的人,其實我已經猜到是誰了,而且明天就能將他抓住!”
老莊主有些驚訝的看著黎洛,上下的打量了他好幾眼,似乎想要從黎洛臉上瞧出開玩笑的成分。
隻是黎洛雖然喜歡笑,但卻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老莊主說:“你猜到是誰?還說能抓住他?”
“嗯。”
黎洛信誓旦旦的點點頭,說:“隻是……老莊主難道不希望我抓住這個搗亂之人嗎?”
老莊主一時沒有說話,屋裏隻剩下他的咳嗽聲。
老莊主咳了好半天,謝長纓給他倒了一杯茶水,老莊主沒有喝,隻是擺擺手,終於停歇了下來。
老莊主說:“有因必有果,既然做下了錯事,不論因為什麼,都是要承擔後果的。”
他說罷了,站起來,笑眯眯的對黎洛道:“孩子,好好休息好好養傷,我就先回去了。”
黎洛和謝長纓將老莊主送到了門口,這才將房門重新關閉。
謝長纓皺著眉頭,沒有立刻說話,似乎在想什麼。
之前謝長纓說過了,武功在他之上,又能輕易傷了周師伯的人,就隻有他師父老莊主一人。而現在老莊主前來探病,莫名又話裏有話……
黎洛拍了一下謝長纓的肩膀,說:“王爺,想什麼呢?”
謝長纓看他,說:“你知道凶手是誰了?還能抓住他?”
黎洛點點頭,說:“對啊,剛才不是跟你說過了,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我以為你逗我的。”謝長纓說。
黎洛說:“我這麼聰明,自然有辦法了,明天你就瞧好罷!”
黎洛仿佛非常自信,而且一點也不著急。他既然知道凶手是誰,理應現在立刻就將凶手抓出來。
不過黎洛卻說時機不到,最早也要等明天再說。
正好謝長纓也不想黎洛帶著傷就去破案,伺候著黎洛,小心翼翼的洗漱之後,躺在床上準備休息。
黎洛躺在床上,感歎了一句:“王爺,你看我這不像是受傷,倒像是在坐月子。”
謝長纓:“……”
謝長纓給他蓋好被子,說:“睡覺的時候老實點,別亂動,小心疼醒。”
“我覺得我睡覺的時候很老實啊。”黎洛說。
謝長纓沒說話,不過眼神是相當複雜的。
自從謝長纓和黎洛同床共枕以來,他就沒睡過一個好覺,黎洛睡覺真的非常不老實。
他睡著之前,是規規矩矩的,但是一睡著了之後,那就是脫韁的野馬,總是對謝長纓摟摟抱抱的。
黎洛唯一的優點,可能就是睡覺不磨牙打呼了。不過黎洛睡著睡著,有的時候會說夢話,會突然夢囈一聲。
大半夜的,夜深人靜之時,謝長纓作為習武之人本就警惕,黎洛但凡夢囈,他肯定是會立刻醒來。
於是夜黑風高,心上人“投懷送抱”不說,嗓子裏還發出奇怪的哼聲,跟小奶貓在叫一樣,簡直折磨人。
謝長纓回憶起,就頭疼欲裂。
黎洛完全沒覺得自己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大大咧咧躺下休息。
他很快就睡著了過去,果然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謝長纓卻有點不敢休息,一整夜幾乎沒有睡著。
黎洛右手受傷,但是他睡覺喜歡翻身,這一翻身肯定會壓到胳膊的,謝長纓怕他疼醒,所以每次黎洛一動,他立刻睜開眼睛,輕輕的扶住黎洛,不叫他真的翻過去壓到了傷口。
終於天色漸漸亮了起來,謝長纓起身洗漱,出去端了清淡的早膳回來。
他回來的時候,就聽到黎洛哼哼一聲,看起來是醒了。
黎洛舉著單手伸了個懶腰,抱著被子坐起身來,含糊的說:“王爺,起的好早啊……我好困。”
可能是因為失血的緣故,所以黎洛休息的時間並不短,但還是很困倦的樣子。
謝長纓一夜未眠,卻看起來沒有一絲疲倦。他走到床榻旁邊坐下來,開始勤勤懇懇的給黎洛穿衣服。
近距離的這麼一看,黎洛的臉上果然掛著兩個黑眼圈,在他偏白的皮膚上特別的明顯,的確是非常困倦的模樣。
謝長纓搖了搖頭,有點無奈又有點心疼,說:“睡了這麼久,黑眼圈這麼黑,我看腎虧的人是你罷。”
黎洛不瞞的說:“大早上起來的,你不給個早安吻就算了,還人身攻擊我!”
“早安吻?”
謝長纓從未聽說過早安吻這種東西,不過三個字都很簡單,連在一起也能明白是什麼意思。
黎洛點點頭,指了指自己撅起來的嘴巴。
謝長纓挑眉,說:“還沒漱口,要什麼早安吻。”
黎洛:“……”我懷疑王爺嫌棄我!
黎洛頓時氣哼哼的,衣服也不讓穿了,故意給謝長纓搗亂,不抬胳膊進袖子裏就算了,還把腰帶一抽,就差滿床打滾了。
黎洛嘴裏說著:“你竟然嫌棄我,昨天要去相親,今天就嫌棄我,還能不能好了,你這個大渣男!”
黎洛嗓門子向來不小,而且他聲音清亮,所以穿透力特別的好。謝長纓頭疼,他懷疑隔壁所有人這會兒都能聽到黎洛在喊什麼。
謝長纓無奈,在黎洛大喊大叫中俯身下來,吻住了黎洛的嘴唇。
黎洛一瞧,計謀得逞了,立刻單手勾住了謝長纓的脖頸,不叫他逃跑,不輕不重的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謝長纓呼吸陡然加重了許多,不過黎洛還有傷在身,他根本不能做什麼過火的事情。
隔壁先是聽到黎洛大罵謝長纓渣男的聲音,隨即又聽到黎洛“嘿嘿嘿”的怪笑聲,這翻臉比翻書還快,讓人著實措手不及。
謝長纓給黎洛穿好衣服,給他勤勤懇懇的洗了臉,然後開始喂給他吃飯。
黎洛地主一樣坐著,一邊吃飯一邊含糊的說:“纓纓!你要急死我啊!”
“我都吃完了,你快給我夾一筷子那個肉!”
“要肉不是要粥啊,難道是我吐字不清嗎?”
“要吃肉!肉肉肉!”
謝長纓吃飯很斯文,看起來慢條條的,特別的優雅,不過黎洛吃飯就火急火燎的,是完全不一樣的。黎洛感覺讓謝長纓給自己喂飯,早晚被他給急死。
吃了一頓早飯,黎洛都給急出汗來了,不過好歹也算是吃飽了。
謝長纓淡淡的說:“一大早上吃那麼多肉,不油膩嗎?”
黎洛拍了拍鼓起來的胃,說:“還好吧,就是有點撐著了。走,我們去遛遛彎。”
謝長纓同意了,他覺得黎洛是有必要出去走一走,否則會消化不良。
隻是謝長纓沒想到,黎洛說出來遛彎,其實是來查案子的。
黎洛帶著謝長纓一直走一直走,很快就到了一處假山石環繞的地方,說:“我們就在這裏遛彎罷!”
謝長纓定眼一看,這不是昨日周師伯被歹徒襲擊的地方嗎?
當時情況很突然,滿地都是鮮血,後來大家全都忙著去找歹徒,所以這裏還沒有被打掃過,鮮血和碎石散亂了一地。
鮮血已經發黑,看起來並不幹淨,淩亂的厲害。謝長纓嫌棄的皺了皺眉頭,說:“來這裏做什麼?”
“當然是來仔細看看啊,驗證我的推理。”黎洛走到那攤發黑的鮮血前,然後又到旁邊的假山石前看了看,露出一抹笑容。
“發現了什麼。”謝長纓站在旁邊問。
“發現……”黎洛笑眯眯的,隻是他還沒開口,有人路經此處。
那人看到了他們,立刻大笑著走了過來,說:“這難道就是謝賢侄?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了,著實是太巧了!”
有人走過來,一上來就跟謝長纓攀關係,而且笑聲特別的諂媚。
黎洛回頭一看,是個眼熟的人,可不就是現任的雲家家主。也就是雲青深的二叔。
因為雲青深的緣故,黎洛對這個雲家二叔一點好感也沒有。
按照雲青深的敘述,這雲家新家主就是個勢利眼,而且欺軟怕硬。因著雲青深和雲青月沒了爹媽,所以就各種擠兌他們,恨不得將他們掃地出門。
原本就是雲家二叔威脅了雲青深,讓他非要嫁給葉千重,也好完成雲家和四時山莊聯姻的關係。
但是雲青深身份敗露之時,這雲家二叔卻又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與周瑤瑤說自己全然不知這件事情,還說什麼雲青深早幾年前就死了,他完全不知怎麼回事。
不隻是黎洛不待見這新任雲家家主,謝長纓也不怎麼高興的樣子。謝長纓這個人不好接觸,雖然是麵冷心熱的類型,其實心軟的很,但是他不喜歡陌生人和他攀關係。
雲家二叔笑著走過來,說:“賢侄啊,咱們……”
謝長纓淡淡的道:“本王的長輩,本王都認識,就不知你是哪一個了。”
雲家二叔上來就碰了釘子,臉色有些尷尬,說:“看來王爺是貴人多忘事。王爺以前住在四時山莊的時候,我和大哥也在山莊裏小住,我們是認識的。”
“原是如此。”謝長纓表情冷淡,道:“本王不記得了。”
“哈哈……”雲家二叔尷尬的笑了笑,說:“不打緊不打緊!王爺小時候就出類拔萃,沒想到這麼多年不見,也還是如此優秀過人。這次能見到王爺,恐怕是老天爺恩賜的緣分。是了……”
雲家二叔話鋒一轉,道:“王爺已然及冠了罷,可有中意的心上人了?聽說王爺經常征戰沙場,還沒顧上娶妻這等凡夫俗子之事,不過家裏還是要有個知冷知熱的女子照顧,才可放心啊。我這雲家倒是有個……”
他話都沒說完,黎洛和謝長纓就都猜到了,原來雲家家主是要給謝長纓說親事了,說的肯定還是雲家的女子。
謝長纓滿臉不悅,不想與他再多言什麼,幹脆直接轉身走人。
雲家二叔話頭斷了,臉色也是相當難看。但是雲家早就大不如前,在四時山莊麵前都抬不起頭來,更別說謝長纓可是堂堂王爺了,身份尊貴無比。
雲家二叔敢怒不敢言,站在原地是又生氣又尷尬。
謝長纓握住黎洛的手,帶著他轉身離開。
黎洛倒是回頭看了一眼那雲家二叔,忽然說“王爺你等一等,等我一下。”
黎洛將手從謝長纓那裏抽了出來,然後轉身顛顛的跑回了雲家二叔麵前。
因為距離太遠了,所以謝長纓也聽不到黎洛對雲家家主說了什麼。
反正黎洛是眉飛色舞的,臉上掛著他招牌的壞笑,應該沒說什麼好事兒。
雲家家主聽得倒是認真,黎洛說一句,他也說一句。
過了一會兒,謝長纓等的一些不耐煩了,雙手抱臂,黎洛這才又跑了回來,然後主動拉住了謝長纓的手,說:“好了,我們走罷。”
謝長纓有些好奇,說:“你們說了什麼。”
黎洛驚訝的睜大眼睛,說:“你沒有偷聽嗎?”
偷聽?
謝長纓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黎洛笑著說:“嗨,我們就是交換了一下有用的消息。”
謝長纓沒聽明白。
黎洛說:“你忘了,青青和我們說過,這雲家二叔手裏有證據,說雲青月出軌偷人。但是青青不知道他手裏捏了什麼證據。所以我剛才就跑過去打聽了一下,雲青月到底是不是移情別戀了。”
謝長纓道:“他會告訴你?”
雲青月好歹也是雲家的人,雲家家主就算不待見她,但她也是雲家臉麵的一部分,怎麼可能將雲青月和別人私通的事情告訴黎洛。
黎洛笑眯眯的,說:“這雲家二叔之前對雲青月的事情保密,那是因為雲青月會是葉千重的妻子,以後就是整個四時山莊的女主人,臉麵當然重要啊。但是雲家二叔現在發現,葉千重知道自己妻子是男人之後,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力保雲青深。他可是個人精啊,一準兒猜出來,其實葉千重是喜歡雲青深的。不管是日久生情啊,還是移情別戀啊,還是把雲青深當做了替身啊,反正他是不在乎的,他隻在乎雲家和四時山莊的關係如何。所以現在雲青月已經沒什麼價值了,我稍微用有價值的消息和他交換,他就什麼都告訴我了。”
“有價值的消息。”謝長纓皺眉,黎洛以前都沒見過雲家家主,手裏怎麼會有什麼對雲家有價值的消息。
黎洛似乎知道他心中的疑問,嘿嘿一笑,有點扭捏的小聲說:“他剛才想給你說親事來著,肯定最想知道王爺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啊!我就跟他說……”
謝長纓臉色黑了,低頭陰測測的看著黎洛,說:“你說什麼。”
原來所謂有價值的消息,是黎洛把謝長纓給賣了!
黎洛還是很扭捏,有點羞澀的說:“我說……王爺喜歡長得漂亮的,乖巧又聽話,而且一定要聰明,要特別聰明,必須機靈,而且……”
謝長纓聽不下去,沒忍住被他給逗笑了,說:“你形容的是你自己?”
黎洛也不害羞了,點點頭,指著自己的鼻子說:“不像我?”
謝長纓輕輕托起黎洛下巴,叫他仰頭看著自己,道:“臉蛋是的確挺好看的。不過乖巧聽話是怎麼說的?你乖巧還是聽話?”
黎洛道:“我長得乖巧啊,看起來聽話。”
“實則呢。”謝長纓問。
黎洛說:“王爺你不要調戲我,我會害羞的。”
謝長纓:“……”
謝長纓搖頭,黎洛方才花式誇獎自己都沒害羞,這會兒是絕不會害羞的。
兩個人離開假山,稍微遛了一會兒,就回房間去了。
黎洛眼底有烏青,看起來很疲憊。他現在傷口還沒完全愈合,也不能吃太多補血的東西,唯恐傷口會血流不止,所以休息是最好的養身體辦法。
用過午膳,謝長纓就讓黎洛去上床休息了。